照我肝膽,送你溫情
不是逢人苦譽君,亦狂亦俠亦溫文。照人膽似秦時月,送我情如嶺上雲。這是龔自珍《己亥雜詩》中的一首,也恰是雷抒雁性情與人格的寫照。
許多讀者喜歡雷抒雁,不僅是因為他的詩,更是他始終如一的文化立場、歷史判斷和批評精神。
2001年,一個朋友聲稱要送件禮物給雷抒雁:一具帶有青銅箭簇的骷髏。朋友說,那是兩千多年前,那場著名的長平之戰的物証。“一夜之間,我的老鄉司馬遷筆下記載的‘坑降卒四十五萬’是什麼情景,真的難以想象。”紙上談兵,一個盡人皆知的成語,卻無意間觸發了他的靈感。他說:“我終於去了山西,去了晉城,去了高平。”
公元前260年秦國將軍白起坑殺趙國40萬俘虜的古戰場令他震驚。此后,他又專程趕赴塞北的統萬城遺址。“當我站在尸骨坑前面對它、凝視它,甚至無意間摸到它的時候,我感到震驚和充滿恐懼感,依然可以感到古老傷口愈合的艱難。難道這就是命運?”回來后,他翻閱大量古今中外的殺戮記錄,寫出了震撼人心的長篇歷史隨筆《殺戮:歷史的另一副嘴臉》。
“看史家死氣沉沉的長篇巨制,不如看隨筆家挑開歷史面紗的那漂亮的一劍。”美學家牛宏寶評價。在牛宏寶眼中,雷抒雁這位隨筆家寫出的歷史,比史學家的歷史、道德家的歷史更犀利、更耐人尋味,“他似乎天生有一種思想的底蘊,這就是拒絕道學家的立場來看歷史,他從歷史的夾縫中解析歷史,繞過歷史正面去瞧歷史背面,從正史所不涉及的歷史下腳料中,去揭歷史的老底,從細微處為歷史把脈,從獨特的角度清算歷史到底有幾處‘是’,又有幾處‘非‘。而這往往是正史所無暇顧及,也是被有意遺漏的。”
“記憶比石頭更堅固。”雷抒雁斷言。前蘇聯解體前夜,他曾做過短暫訪問,發表過訪問日記,今天重讀這些日記,我們驚愕地發現他超人的洞察力、預見力,在不同場合,他對這個龐大的蘇維埃聯合體即將崩解表達出深深的惋惜。
面對林林總總、打著各種概念的詩歌思潮,他強烈抨擊:“我倒欣賞前蘇聯作家高爾基的觀點,他說:我不懂詩歌這派那派,隻知道詩歌有兩種,好的和不好的。”
面對詩歌閱讀的不景氣和創作的熱鬧,雷抒雁更是反感:“古人講,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現在動輒一年寫幾十首甚至是幾百首詩,怎麼可能出好作品?”至於網絡上所發表的成千上萬的詩歌,他也並不看好,“詩歌不是不斷敲回車鍵的文體,網絡詩只是一個偽口號。”
朴素,澹泊,真誠,善良,智慧,敏銳,快樂,開朗……這是雷抒雁的朋友們對他的共同評價。也許是君子之交,也許是傾蓋如故,他身邊總是聚集著一些人,或者說,他總是在他們身邊出現:李瑛、牛漢、屠岸、嚴陣、張同吾、韓作榮、楊匡滿、吳思敬、劉福春、劉立雲、朱先樹、王燕生、葉延濱、張清華、陸健﹔當然,以著同鄉情誼,還有周明、何西來、李炳銀、白描、白燁。這個世界,總是痴情地將聚光燈打在他的身上,可是,他不屬於聚光燈,在舞台上,他?腆得可以說張皇無措。他期望走出耀眼的光亮,在劇場邊緣,冷眼旁觀,冷靜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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