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亮了,观众屏住呼吸,等待舞者出场。
大幕后跳出来的,不是华丽的舞蹈大师,而是一群不同寻常的孩子。
简单的舞蹈动作,孩子们整齐地伸手、抬腿,转圈时有人转错了方向,有孩子脑袋始终偏向右肩。服装也很简陋,他们只有左袖套着翠绿的藏袍,右臂就是大红的校服。但每个孩子的眼神都很专注,脸上带着努力的笑容,嘴巴随着歌曲夸张地开合着。
没有人笑他们,甚至有观众眼中泛起了泪光。因为所有登场的孩子都有智力障碍,生活难以自理。
跳舞,对他们来说,原本是远在天边的梦想。现在,这是一个生命的奇迹。
智障之殇
京郊颠簸的土路,车辆驶过,尘土飞扬。几间简陋的校舍,只有门口两排白杨树,光秃秃地伫立着。这里是智障女青年王小旭的家。
舞蹈队的所有节目,都在这里诞生。
这一群特殊“儿童”的年龄在16岁以上。他们见到陌生人,会主动伸出手,会黏上来叫哥哥姐姐。他们想吃糖,却开不了糖罐,见到相机会非常兴奋,不住地把玩。从傻傻的笑容和简单拼凑的言语中,不难发现他们的共同特征——智障。
几乎每一个舞蹈都上场的王小旭,圆脸蛋红彤彤的,在舞台上总是带着福娃般的“招牌笑容”。很难想象,这个“小明星”,5岁患上脑膜炎,落下了终生的智力障碍。
“如果没有这所学校,我上班肯定就是把她反锁在家里。不能让她跑出去,怕她走丢了。”小旭的母亲说。
她所说的学校——北京智光特殊教育培训学校,创建于1998年。
2006年第二次全国残疾人抽样调查数据估算,全国至少有智力残疾人554万人。但据智光学校校长王丽娟介绍,我国目前只有200多所培智学校,每所学校最多容纳100多人。公办培智教育主要集中在九年义务教育阶段,16岁以上的智障成人教育,还存在空白。而智光学校则主要对九年义务教育后的智障成人进行职业教育。
智障学童的特殊教育还不同于聋哑残疾人。他们感知速度慢,记忆力、言语能力、思维能力低,情绪不稳,自控力弱,难以学会人际间交往。这都让特殊教育面对了更多的挑战。
“自从生病后,小旭的脾气很大,妈妈说的话她从来都不听。”王丽娟说,“但我们注意到,她听歌时总会打着拍子,拍子也打得很准,就觉得她挺有音乐舞蹈方面的天分。像这样的孩子不少,但他们没有表现的机会,我就想给他们搭建一个舞台,表演节目。”
在这里的孩子大多生活不能自理。“给孩子擦屁股,洗屎裤、尿裤,给孩子洗澡、晒被褥等等,都是老师的工作。”
智光特殊教育培训学校现有学生68人,一线教师14人。这些教师陪伴着这群特殊孩子成长,小旭的妈妈于老师也是其中一员。
2002年,16岁的智光雨来到这里。自出生,脑瘫、父母过世等厄运相继降临到他身上。脑瘫导致的肌无力,走路时踮着脚,膝盖弯曲,手指也无法正常伸展。说起话来,嘴张得很大,每个字都用力“蹦”出来,露出一排磕掉的、不齐的、黄黄的牙齿。
最初时,见到陌生人,智光雨会用脑袋使劲地撞墙。他只能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学生陈大龙刚来时,不断地尿裤子,照顾他的田宝中老师就一次次洗。因为想家,他不停地哭,田老师带着他在一个被窝里睡了两个月,“到了夜里,我会摸摸他的小肚子,如果鼓起来了,就赶紧喊他去上厕所。慢慢地,就不再尿裤子了。”
学生王丁丁,每次拉在裤子上,田老师就亲手给他洗裤子。他随时随地都会问他:“拉不拉?”以至于以后几年,“拉不拉?”成了他们见面的问候语。
有过7年军旅生涯的黄亚强老师,已经在智光学校服务了8年。最多的时候,这位曾经的“北京军区优秀标兵”需要一个人护理15个孩子。
田老师教的是劳技课,教孩子拔草、浇水。“教无数遍,他们才能学会。”他说得言简意赅,“理解孩子、懂孩子之后,就不会生气了。”
黄老师负责给孩子们传授“厨艺”。“从择菜、洗菜、切菜、炒菜……一个西红柿炒鸡蛋,都要教很久很久。”
就是这样一群孩子,老师们下决心把他们送上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