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在雷抒雁的诗行中,很多人在与他一起发问、一起思索,沉重的中国,究竟走向何处?
——在东北,作家高深在电视机前,突然听到了那个春雷的炸响:“诗朗诵《小草在歌唱》,作者雷抒雁,朗诵者瞿弦和。”
听完朗诵,高深的喉咙有些哽噎,眼睛里含着泪水。这一天,同守在电视机前的《宁夏日报》文艺部诗歌编辑李震杰与高深一样兴奋,他对高深说:“未来的中国诗坛,有一把金交椅,将属于雷抒雁。”
——在北京,作家阎纲兴冲冲赶到太平庄《解放军文艺》宿舍,他要当面向雷抒雁表示祝贺。
——在西南,刚刚出狱的胡风接到雷抒雁的电话,十分激动。7月22日,胡风署名“宴敖”,致信给《诗刊》社和雷抒雁本人:“先是从广播里听到《小草在歌唱》的朗诵,后来才从报上看到。读了几遍,这里或那里引起了我的感动。”“发现一首好诗,常常是很不容易的。”
诗歌,一个古老部族的秘密徽号,源自母亲河畔的浩汤之水,沿诗经楚辞的天问之路,劈荆斩棘,砥砺向前。爱诗的人,他们的心灵不用手臂就能相拥。
重读这个时段诗人的作品,不难发现,《小草在歌唱》并不是一部孤立的作品,《路旁的胡桃树》、《空气》、《骆驼》、《种子啊,醒醒》……无一不散发着解冻年代对摆脱阴霾的渴望。
34年过去了,往事如云烟飘散。然而,《小草在歌唱》却如同一把尖刀,将那个场景牢牢刻在每个人的心底。
小草永远歌唱。
“人民的诗人”
2008年11月28日,“雷抒雁诗歌朗诵会”在山西举办,他将这场朗诵会命名为“激情三十年”——起点依旧是那个孕育伟大变革的时代开端。
三十年,不是年轮的切片,不是时间的累加。三十年,对每个人的意蕴也许并不相同,对雷抒雁而言,却格外翻天覆地、五味杂陈。
诗、诗人与时代的关系是复杂的。综观雷抒雁的创作,从1979年的《小草在歌唱》,到1991年访问前苏联的《泥泞》、1999年为新中国成立五十周年创作的《十月,祖国!不只是十月》、2008年为冰雪灾害写的《冰雪之劫:战歌与颂歌》、2008年写汶川地震的《悲回风:哀悼日》、2009年为新中国成立六十周年创作的《最初的年代》,以及成熟于党的十八大的《为你祈福!神话的土地》……这些,都与我们时代重大事件息息相关,在每个重大的历史关头,他从未缺席。
三分钟,长过百年
风的手把我们的泪水擦干
生活,重新开始
引擎,启动;脚步,放开
这是哀悼日里,汽笛声中的悲伤与崛起。
一代人随一代人息声重归了泥土
一代人继一代人萌生又大树参天
一万年复一万年
一千年再一千年
繁衍子孙,供奉祖先
生命轮回,生生不息
信仰、信念、信心
化作了我们心中的神
这是2012年对党的十八大抒写的祝福。
老诗人李瑛读罢他的诗,以颤抖的手写信给他:“读你的诗,深觉在创作上,你是一个清醒的,有自觉意识和自觉追求的诗人,始终关注现实、关注国家人民的命运、关注人们丰富多彩的精神世界,如哈维尔说的你始终‘信仰生活’。”
1942年,雷抒雁出生于陕西泾阳,八百里秦川腹地一个叫做吉元的小村子,无垠的黄土、无尽的贫穷,是他童年和少年唯一的记忆。
雷抒雁很早就对古典诗词感兴趣,也喜欢民间的顺口溜和说唱,在他看来,它们具有一种美妙的韵律感。他对诗歌的迷恋也许来自儿时,祖母是佛教徒,虽是文盲,却可以把佛经从头背到尾。每次她读完后,都用红布包着那书搁在高台上。她不在家时,雷抒雁就弄两床被子垫着,把它取下来自个儿读。
押韵的佛经,是雷抒雁读到的最早的韵文,最早的诗歌。更重要的,敦厚的儒学传统、中正的哲学思想、和贵的智慧义理,浸润着关中平原的生命传统、文化脉络,“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使命与担当自始至终影响着少年雷抒雁、青年雷抒雁,甚至是老年雷抒雁。
“一个诗人,不仅要会写情诗,还要会写国歌。”雷抒雁说。诗性表达的宽阔音域、理性思考的宽旷视野、文化自觉的宽容背景,构筑了雷抒雁诗歌的宏大景观。风云变幻的大时代、风云激荡大变革,让一些写作者折断了想象和思考的翅膀,从此沉寂,难得的是,雷抒雁用他那独特的词语雕刀,执著地雕刻着人类灵魂深处的波纹,雕刻着历史传奇不朽的诗篇。
许多读者称呼他“人民诗人”,雷抒雁坚辞不受,他说:“如果说我与‘人民’的关系,我只是‘人民的诗人’。我们曾为这个时代歌哭;这个时代不曾辜负我们,我们亦不曾辜负这个时代。我们的作品,是我们真诚的心,为这个时代的进程一步步立下的路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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