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學術界關於中國民主政治的爭論，聚焦到一個核心問題上，就是：中國式民主是否已經確立。然而，無論從理論層面看，還是從現實層面看，中國式民主之確立，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因此，問題的關鍵不在於僅僅思考中國式民主是否已經確立，而在於進一步思考：中國式民主在何種意義上確立。

 中國式民主在重大成就中確立。有人認為，中國正在向著民主進發，言下之意尚未“合格”地進入民主國家的行列，民主不過是作為某種要素在某些方面存在於中國﹔也有人認為，改革開放軟化了中國的威權主義政權，使得中國具備了民主的諸多要件，為民主的到來提供了較好的基礎﹔當然，還有人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在成立之初，就確立了完備性的民主制度，並且隨著社會主義建設和改革開放的推進而進一步發展完善，中國式民主早就是個客觀的實存物，不容否定。實際上，簡單否定或肯定中國式民主之確立都是不可取的，中國式民主是在改革開放進程中、在原有制度安排的基礎上孕育生成的。改革開放30多年來，隨著中國特色民主政治基本框架的確立和完善，我們在民主選舉、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依法治國、政治透明等各個重要方面，都取得了一系列重大的成就，也收獲了豐厚的經驗。以政治體制改革為例，我們諸如廢除了領導職務的終身制，開啟了任期制，並成功實現了數次中央領導集體的換屆﹔放鬆了管制，擴大了個人自由和社會自主的范圍，釋放了社會自主和個人自由的空間﹔經濟社會發展取得了巨大成就，人民物質文化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基本人權得到更好保障﹔在立法上，加強人大的地位，完善人大制度，充分發揮人民代表大會立法作用，形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鼓勵農村基層村民自治和城市的居委會和社區組織的發展，發揮社會組織在社會管理和服務中的作用，等等。可以說，任何人，如果不戴著有色眼鏡看中國的話，都必須承認我們在發展民主政治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並且，這些政治發展的成就，已經廣泛滲入到了中國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發揮著重大的政治作用，不可逆轉地推動著中國政治的發展進步。

 中國式民主在實踐特色中確立。如果按照某種“經典的”民主理論來衡量中國政治，一些人可能會“失望”地得出結論：中國“似乎不是”一個民主的國家，充其量也隻不過是一個帶有民主性的權威主義國家。理論和現實發生背離，到底是誰該服從於誰？答案不言自明。人類歷史發展的實踐表明，民主是個開放的體系，它沒有標准答案，換句話說，民主政治可以說一國一模式。或者說，民主沒有原版，任何一個國家都可以根據自己的文化和經濟社會條件來發展民主政治。從而，任何一個國家都能夠而且應當根據本國的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條件發展形成一套具有本國特色的民主政治。中國式民主確立的邏輯即淵源於此。在民主政治上，中國進行了許多有意義的創新，比如對西方協商民主的創造性轉換與運用，自上而下與自下而上相結合的“縱向民主”，民主與集中有機結合而形成的“民主集中制”，富有政治參與和政治輸入意蘊的“群眾路線”等，這些都是在西方民主理論視野中難以理解、但在中國現實中頗富治理績效的制度形式。坦率地說，由於現有的民主理論幾乎都是基於西方觀念和西方實踐而形成的，並且已經成為我們判斷一國政治的“潛意識”，嚴重束縛了我們對於中國政治現實的認知力和判斷力，從而對中國民主政治發展已經發生的巨大變化、取得巨大成就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而這又抑制了我們的理論想象力和創造力，僅僅滿足於做做西方理論的實驗場。這顯然是不正常、不應該的。

 中國式民主在理論思辨中確立。首先，中國式民主是普遍性與特殊性的統一。中國式民主沒有背離人類政治文明的康庄大道，因而具有普遍性﹔但同時它又是植根於中國的具體國情，因而具有特殊性。民主政治是人類政治文明的共同成果和普遍價值，有著共同的要素。但是，由於實現民主的經濟、政治、文化條件在不同的國家可能極不相同，因而，世界各國的民主都帶有自己的特征。在具體的國家制度形式上，民主制應該以什麼樣的制度形式呈現出來，則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具體國家與社會的現實條件和發展可能。世界上沒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發展道路和發展模式，也沒有一成不變的發展道路和發展模式。其次，中國式民主是過程和結果的統一。民主水平的高與低，不是截然有別的對立面，而是一個連續譜，就此而言，任何國家的民主，都永遠處於“進行時”而非“完成時”。所以我們理解中國式民主，不能以某種刻板的、定型化的模式去套中國式民主。實際上，除了某些特定的情形之外，民主不是設計出來的，而是應對出來的。特定的、高度情景化且處於不斷變化中的各種時空要素，對於一國民主模式的選擇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在既有政治框架之下，不斷滿足各方面的民主要求，有效化解多方面的民主壓力，逐漸生長出一套有生命力的民主模式，這才是中國式民主最真實的邏輯。最后，中國式民主是學習與反思的統一。中國作為一個后發國家，在實現現代化的過程中，能成為學習對象的，隻能是成功的發達國家。因此可以看出，正如在市場經濟方面，我們向西方發達國家學習了很多管理、法制和技術經驗一樣，在民主政治方面，我們也已經向西方發達國家學習了很多的經驗和做法。未來我們要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仍然離不開向西方發達國家學習，甚至還要學習更多的東西。但是，要看到，這種學習，不應是也不能是簡單模仿和移植，而應當是基於主體性自覺之上的，即反思性借鑒之上的學習。一方面，當前西方發達國家在應對自身困境上不無尷尬地發現，其民主制度所賦予的行動能力不足以有效地解決自身的問題﹔另一方面，一些發展中國家在政治發展上的教訓，也給我們敲響了警鐘。民主的精義在於使國家實現良好的治理，人民過上美好的生活，離開了這一條，為民主而民主，可笑而荒唐。

 中國式民主是一部歷史活劇，我們永遠需要敏銳的創想、精心的編排、冷靜的慎思和忘情的投入。

（作者單位：中央黨校科研部﹔本文系中國馬克思主義研究基金會資助、中央黨校2012年度校級科研項目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