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 論
本文主要的三個部分:錢學森的“山水城市”、郭熙的“林泉之心”、道克西亞迪斯的“人類聚居學”,各自來看都是獨立自成的一個觀念系統。促成本文的問題核心在於錢學森的“山水城市”觀念是如何可以成立?為此,筆者聯想到利用郭熙的思想藉以檢驗“山水”的觀念﹔以及道克西亞迪斯的“人類聚居學”,藉以檢驗“城市”的觀念。
“山水城市”這個復合觀念,它是“山水”(實體)+“城市”(實體)結合而成的新實體呢?還是“山水的”(屬性)+“城市”(實體)結合而成的新實體?
就第一個問題而論,“山水”和“城市”是兩個沖突或矛盾的觀念。“城市”是人類聚居而成有系統的居住環境。它的主體,包含眾多個體的“人”,以及不同識別特征的“人的群體”。一座宜居的城市必須能在最大的可能性下,讓各種人群的需求得到滿足,進而能夠得到適性的發展。
“山水畫”裡,“人”是其中最重要的角色,但也是佔面積最少的部分。一幅山水畫裡,充滿山林土石的構成,代表一種人間樂土的理想,在真實的大地中,未必有此景致。所有山水畫裡一定包含著某些若隱若現的人文活動的痕跡,藉以展現人與自然融和的情景。
郭熙認為真山水“十無三四”。它與現實城市生活所需要的自然條件常常是相違背的。古人的“真山水”中,人口必須是低密度的,甚至是稀少的,如此才能產生天人合一的境界。如果要讓城市居民得到如同山水景致中的生活境界,在數量上與性質上,都有極大的對立。
錢學森提到要讓現代平民人人享受古代皇家林園的生活。以頤和園為例,它佔地面積相當於2.9平方公裡,以北京2007年的人口密度為7620人/平方公裡來計算,相當於要把22098人的生活圈安置其內,其結果將如何?要將這2萬多人的居住空間安置好,又要保留原來的園林景觀,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錢學森嘗試結合“山水畫”與“城市大區域建設”。要把“出世”的山水文化轉變成入世的。所謂“出世”與“入世”,不是量化的問題,而是質性上根本有所不同。如果生活在以“出世”為主的環境,就不可能與世俗的都市生活高度融和。人類之所以聚居於城市之中,因為它可以高密度的利用土地,產生最有效率的商業利益與政治利益。如果要強調把城市建設成如同山水畫一般,終將隻可能在建設外觀上產生相似性(“形似”),對於生活在其中的人而言,未必有符合人文情懷的關聯性(“神似”)。就算有山水城市,仍然難以改變都市生活繁忙與緊張的狀態。如此情形,如何產生“意境美”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第二,如果把“山水城市”理解為具有“山水”之屬性的“城市”。就如同當代的潮流所要求的一般:包含“園林”、“生態”、“森林”、“綠化”等內容。除了“園林”是具有傳統中國文化特色的標准外,其他的標准可以說是全球城市建設的共識。其實現的可能性就大增。
“山水城市”是一個帶有中國傳統審美思想的優美觀念。但是在“城市”建設冠上“山水”這一觀念,是否就已足夠成為21世紀中國城市建設的終極理想?這是令人擔心的浪漫想法。道克西亞迪斯的“人類聚居學”理論,提出五大元素:自然、人、社會、殼、網絡。這五者都偏向自然科學的方面思考,較少關注人文精神的需要,是其不足之處。
道克西亞迪斯有生之年尚未親見今日計算機網絡世界的廣大發展,致使他的這部分理論需要重新定義。交通網絡的建設於今仍然重要,但是電子網絡的發展更是重要。它將改變我們對城市生活與城市建設所制定的標准。
錢學森的理論把人造山、水視為“高級的山水城市”。這個思想似乎缺乏對人文元素的深刻關懷。道克西亞迪斯提到唯有把人放在相同的平面上,人才能“頭對頭”(面對面)的溝通﹔而住在高樓層中的人,上下層的人隻能產生“頭對腳”的關系,無益於增進人際間的關系。相較而言,“山水城市”的初步討論,較多與“自然”和“殼”構造的范疇有關,而對於“人”、“社會”兩范疇的討論不明顯。未來“山水城市”的理論建設,不僅要承襲中國傳統優美思想,也需要吸納更多國外先進而整體的建設觀念,才能把此理論推向更嚴謹的科學性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