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 澤
演講人:孟 澤
中南大學外語學院比較文學系教授,著有《有我無我之境》《王國維魯迅詩學互訓》《洋務先知——郭嵩燾》《何處是歸程——現代人與現代詩十講》等。
對我來說,王安石意味著一些似乎總是找不到標准答案的疑惑。
疑惑之一,王安石究竟是小人還是君子。有足夠多的野史甚至正史裡面的說法,証明他確實是個小人,但也有足夠多的正史和野史材料說他就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君子。王安石的名言“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成了近代以來改革者最響亮的口號,有此種“無法無天”精神的人,似乎應該是有所謂“浩然之氣”的大丈夫,怎麼可能是雞肚心腸的小人?
怎樣標簽王安石姑且不論,那麼,是小人還是君子,這個事情很重要嗎?黃仁宇曾經言及,對於具體的人事,我們不要一開始就上升到道德的高度,一旦以道德說事,就隻能非白即黑,沒有轉圜的余地,就很容易把一個人釘死在某些其實未必可靠的抽象准則上,反而看不到具體的真實。確實,對於復雜的歷史與人事,我們應該多一些現場的意識與專業的眼光,多一點就事論事的寬容,如果認為一個人在道德上不夠高尚,人格上不夠完美,就一定不是一個好的專業工作者,一個可以對社會對人類有所貢獻的人,這也許很不恰當,道德人格的評判與具體的政治或其他專業的評判,有時候不必也不可能是完全融洽的,道德指控是最簡單最方便的法器,有時候又是最不可靠最容易出錯的法器。盡管如此,盡管我深知,對於一個歷史人物的道德考量,特別是在那種過於功利主義和意識形態化的語境中的道德考量,並不可靠,但是,我依然疑惑,王安石究竟是否是一個超級實用主義者,一個因為自己設定的改革目標而多少損失了操守的敗德者呢?
第二個疑惑,王安石的改革是延伸了宋朝的國運,還是動搖了所謂國本,使宋朝更加“弱勢”,更快地趨向衰亡呢?王安石的改革究竟在什麼維度上是合理的、成功的,在什麼維度上又是不合理的,因此是糟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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