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好的,謝謝。接下來有請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所長、中國雕塑院院長吳為山先生講講他對中國夢的理解。
訪談嘉賓:雕塑藝術家 吳為山
吳為山:各位網友好,剛才幾位藝術家談了自己的夢,也談了中華民族的夢,我認為這個夢實際上是,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個夢是每個人的一種理想,也是每個人的一種期望的表現。夢是體現了一個人的價值觀,如果一個人沒有夢,我想他會生活在一個非常功利的世界裡面。這個夢的境界是一種理想的境界,我想每一個不同的職業的人,還有每一個不同民族的人,都會做不同的夢,我們看看中華民族的歷史,實際上是一個追夢的歷史,是一個做夢的歷史,從古到今,歷代的仁人志士,他們都用自己的生命和他們的實踐與他們的奮斗來實現著他們自己的夢,而這個夢與中華民族的發展是緊密相連的。在上個世紀90年代的時候,全民經商,當時我是有一種感覺,我認為一個民族的復興它不是僅僅靠暫時的經濟的發展,而經濟的發展它是需要要有靈魂來支撐的,而這個靈魂就是文化。所以如果沒有一個靈魂的民族,如果是一個失魂的時代,我想它是不可能有可持續發展的。所以上世紀90年代,隨著經濟大潮的涌動,也隨著整個中國向西方經濟學習的同時,許許多多的各種藝術形態都涌進來,崇拜大款,崇拜明星,在年輕人一代當中形成了一種潮流。
我講一個真實的故事,在南京機場,90年代,有一批發燒友,歌迷,到機場去迎接一個著名的歌星,其中有人講,說這個飛機上還坐著楊振寧先生,結果那些歌星就問,楊振寧是唱什麼歌的?所以這個事情引起我很大的震動。我想這樣一個偉大的科學家,用他自己的話講,就是說他一生當中最重要的貢獻,就是幫助中國人改變了不如人的心理作用,這樣一個偉大的科學家,在明星當中,已經不知道,而且是我們現代的,是一個諾貝爾獎獲得者。通過這一點來講,我們那些歷代的大藝術家、大科學家,他們更是不會記得。這是一個非常令人值得深思的問題。作為我是一個雕塑工作者,我在大學裡面當老師,我想有這種責任來把歷史上所有的這些偉大的思想家、科學家、文學家等等把他們塑造出來,形成一種豐碑,形成一個雕塑群,使它發揮它巨大的教育功能。我從上個世紀90年代初開始,我就做一項工作,我塑造了400多中國歷史上的人物的雕像,分別在國外的博物館和中國的文化場所所展示,發揮了它的教育功能。這是我從上個世紀90年代初的一個想法,同時也用我的實踐來實踐它。大家知道,在中國的古代是沒有肖像雕塑的,你看到孔子的古代人做的雕像嗎?你看到李白,唐代有誰哪個藝術家給李白塑過像嗎?沒有,因為中國古代的雕塑基本上是佛教、道教還有為皇權所用,宗教與皇權,再加上民間的一些木雕等等所取代,沒有肖像雕塑,肖像雕塑是上世紀初一批中國留學生到西方去學習西洋的藝術,所以把這個肖像雕塑的藝術帶到了中國,在近現代中國的歷史發展過程當中,肖像雕塑發揮了很大的作用。魯迅先生在30年代的時候就講過,塑菩薩的時代已經過去,現在開始塑人。用我們今天所掌握的西洋的這些造像的手法來塑中國人,可能在文化的形式,藝術的形式和文化的主體精神之間,可能有脫節,因為每一種文化的生成,每一種藝術形式的產生和技巧技能的產生,它都是與它的社會文化背景和藝術家的成長的經歷是有關系的。所以西方的寫實主義它不能完全為我們塑造中國的歷史人物,完全用西方的手法來塑造中國的歷史文化名人,因為中國歷史文化名人身上所承載的文化含量,它是需要來自一種本土的文化,同時也融匯西方的這種寫實主義來塑造的。在90年代的時候,我有這樣一個認識,我就提出來一個寫意雕塑的概念,寫意雕塑,寫意雕塑是什麼呢?就是借鑒西方寫實主義的傳統基礎之上,繼承中國詩歌,中國哲學,中國的書法,中國繪畫,還有中國雕塑的這樣一種優良傳統,來把它融匯貫通以后形成一種獨特的表現手法,而這種表現手法,它的核心是中國當代藝術家對於歷史的一種認識,對於歷史人物精神的理解,對現在創造的一種體驗。這個寫意雕塑提出來以后,我自己也是在實踐它,這個寫意是最高的寫生,因為要在模糊當中,要在所謂的看似謾不經意當中,把事物的本質抓住,當然這種提出不僅僅是一種方式,實際上也是針對於在90年代之后,西方的現代主義和當代主義,特別是當代的意識形態,對於整個中國藝術界的影響,我認為在這樣的一種融匯過程當中,中國的文化,特別是中國的藝術創造要有自己的核心價值體系,它不僅體現在一種精神理念當中,還要表現在藝術的創作當中,就是表現的形式當中。所以我在塑造中國歷史名人的時候,我逐步成熟我這個寫意雕塑的方式方法,這種藝術形式的創造是對藝術的一種發展,在這些年當中,我的作品在韓國有一個雕塑公園,在2004年、2005年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們國家大量地引進韓劇,用很多的資金來引進這些韓劇,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韓國人很熱衷於中國的文化,同時建議在韓國建立我的雕塑公園,把我做的孔子、老子、李白等等放在他們公園裡面去,我想這個是對中國文化的一種很好的傳播。我做的孔子、老子這些雕像也分別在法國,在英國的一些博物館陳列,為他們收藏。我想這是一種對於中國文化的一個有效的推動,這也是我的夢之一。
另外現在強調中國文化要走出去,傳播中國文化,我想傳播中國文化不是一個空的口號,它是要通過藝術的具體的形式,文化的一種載體來傳播。所以今天要加強中國文化在世界的影響力,要靠每一個具體的藝術形式,其實范曾先生在很早以前,日本就建了他的藝術館。這些都是非常具體的一種表現,我們今天在文化傳播的過程當中,很多的重視,對於古代文化,古代藝術的一種傳播,像秦始皇兵馬俑,像中國古代的書法、繪畫等等,西方人有所了解,但是對我們當代藝術的創造,對我們中國當下的藝術創造往往了解甚少。所以真正的表現在今天中國人的一種精神面貌的藝術作品和表現中國傳統人文精神的作品,倒是很少在西方,所以西方對中國當代文化的一種了解應當說是信息不對稱的。所以在近些年當中,我也在做一件事情,如何通過自己的雕塑藝術,特別是所塑的中國歷史文化名人來表現中國人文精神。第二個,就是通過我的寫意雕塑所表達的今天一個藝術家的創造,來讓世界更多地了解中國。所以從這幾年,我開始在國際巡展,去年在英國倫敦舉辦了展覽,后來又到聯合國舉辦了我的展覽,文化輸出去,文化的傳播是需要有主題,我分了三個主題,第一個就是以中國歷史,孔子、老子為代表的中國歷史文化名人塑像來展示中國人文精神。第二個,就是以一些婦女、兒童的形象,特別是表現母愛的,來體現中國一個藝術家對人類朴實情懷的一種關注,而這種朴實情懷確確實實能溝通整個人類的情感。
第三個,就是以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主題雕塑為主的這樣一批表現世界和平,祈求世界和平的這一組作品。三組作品在聯合國的展出,獲得了潘基文先生的極高的評價,他撫摸孔子像,他說我從小生活在一個儒家文化很濃郁的環境當中,修身治國平天下這樣的古訓,永遠激勵著、鼓舞著我,對我發生了很大的影響,乃至於到今天他當聯合國秘書長。他還說,從我的這些雕塑作品當中,感受到的不僅僅是一個國家的靈魂,更感受到全人類的靈魂。我想這樣一個聯合國的秘書長,一個關注著人類未來與發展的一個政治家,他對於中國當代雕塑家作品的認可,實際上我想不僅僅是對我個人的認可,是對整個中華民族文化,整個中華民族文化對世界貢獻的一種認可,這裡面飽含著強烈的鮮明的一種價值觀,那就是對人類和平的一種關注和祈求,乃至於一個藝術家如何用自己的藝術來對世界的和平做貢獻。后來作品到了意大利威尼斯宮展覽,意大利的國家博物館,在羅馬,我39件作品在那裡展覽,我換了一個主題,那就是對話的主題,對話,這些中國的歷史人物到西方去,如何獲得他們的認可,如何跟他們的心靈有一種交流?所以我換了一個主題,叫對話,對話的核心就是中西方的對話,就是古代與現代的對話,這是兩個不同文明的對話,也是兩個時代不同的對話,也是兩個空間不同的對話。所以我創作了齊白石跟達芬奇的對話,這兩個人本身就是不同的,他們的不同點,所謂實踐的不同,生活時代的不同,人種的不同,文化的不同,但是他們兩個人怎麼能站到一起對話呢?我想這裡面有一個最重要的主題,就是他們都是藝術家,都是關心人類未來的藝術家,所以這一組作品到了意大利展覽以后,在威尼斯宮,當然今天也被意大利國家博物館收藏。齊白石應當來說和達芬奇這兩個人在世界的知名度是不一致的,達芬奇是舉世聞名,而齊白石在東方文化圈子裡面比較了解,但是西方文明還不是被很多人所了解,當這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人們會看,拿著一個長長的拐杖,上面有一個葫蘆的東方老人他是誰?這樣一個老人站在這裡干什麼?所以這個對話的主題引申的不僅僅是他們倆的對話,還引申到所有的人類跟人類偉大的巨匠的對話,還有與苦難的,在戰爭當中與苦難的對話,與南京大屠殺這一組雕塑所表現的冤魂的對話,這就提出了一個問題,就是我們的今天要達到人類的和平繁榮,必須要記住歷史,記住歷史的同時,不是為了記住仇恨。同時這一組對話裡面還有與普通的兒童、老人,一些普通平民的對話,所以在不同的空間,在不同的國度裡面宣傳中國文化,我選擇了不同的主題,但是核心是一致的,那就是宣傳中國和諧文化,宣傳中國的優秀文化人身上所展示的那種高貴的品格。
所以我想一個藝術家他自己的夢隻有跟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跟民族這樣一個大夢連在一起的時候,這個夢才能真正地得到振興,我們今天趕上了一個很好的時代。我想建國以來,60多年,中國應當來說經歷了三個時期,第一個是階級斗爭的前30年,第二個是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改革開放的30年,我想再后面30年就是以文化建設為引領的30年,這90年再加上之后綜合發展的10年,這100年,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一定能實現。作為每一個中國人,特別是作為一個藝術家,他的這種夢不是一個空泛的,他應當通過自己的實踐來實現他的夢想,一個國家他不僅僅是一個版圖的概念,中國也不僅僅是一個在地圖上看到的雞形的形狀,它實際上更重要的是一個文化的概念,所以文化它才是具有巨大凝聚力,巨大感召力的一種核心價值。如果一個藝術家,一個文化人他不把弘揚中國文化的這樣一種責任為己任的話,我想他所有的藝術創作,他所有的一切活動都應當是徒勞的,所以把自己一切的情懷融入在愛國的情懷當中,他才是我們可以實現最好的夢的一種途徑。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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