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勇

　　近年有个较为流行的词叫“次道德”，按字面理解就是介于道德和不道德之间。就像所谓的“亚健康”是一种不健康状态一样，“次道德”其实是一种潜规则，说白了就是盗亦有道，和真正的道德没法放在一个天平上衡量。比如同一个人干的事，制假售假是违法的，捐钱搞慈善又是值得肯定的；小偷偷人钱包为人不齿，但事后寄还失主重要证件，似乎又是道德的，于是有人就颇有创意地称之为“次道德”。

　　“次道德”并不道德，这点没有太大疑义，用法律和现行的道德准则就很容易推翻它。人们之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认可“次道德”，是因为它的存在确实让某些不良行为实现了“软着陆”，从而减少了社会的损失。

　　《水浒传》中的草莽英雄车载斗量，虽口头上将“替天行道”叫得很响，实际上遵循“盗亦有道”的却并不多见，多数人的生存方式从本质上是远离人类的，更接近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你死我活充斥着每个角落。有权的，论权力大小；无权的，看谁拳头最硬。高俅发迹前，被王进的老爹一棒打翻，只有乖乖回家躺几个月；高俅得势后，让王进“父债子还”，王进只好踏上逃亡路；东京大相国寺周边的地头蛇，本想收拾初来乍到的“花和尚”，反落个被收拾，只好服服帖帖让鲁智深做了大哥。

　　丛林世界最大的特征，就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人。水浒中的好汉，很多都是嗜杀滥杀、草菅人命的狠角色，往往像“黑旋风”一般，杀得性起，“排头砍去”。当然，水浒英雄中也不乏谋财不害命，遵守盗亦有道游戏规则的，“浪里白条”张顺算一个。张顺、张横兄弟俩，用现在的话讲就是车匪路霸，靠诳人坐他们的贼船，趁机演双簧和苦肉计勒索钱财。只要肯交出银子，他们还是把客人渡过江的，只是在“僻静处”下船罢了。缺德是缺德了些，但和开黑店的母夜叉、李立之流相比，远没恶到那个份上。反观后两位开的黑店，简直就是杀人作坊，谋财不说，还要害命，取人性命还没完，还要给人剁吧剁吧做成人肉包子卖钱。这种无必要的恶，乃是道德上的黑洞。这种无底线地作恶，尤其可怕。

　　相比丧尽天良的谋财害命，只谋财不害命恐怕算得上是一种“次道德”。前段时间， 武汉一幼儿在郑州街头离奇失踪，80小时后在河北找到。人们猜测，很可能是人贩子在拐卖途中，看到网上寻找孩子的信息传播很快，担心被识破被迫扔下了孩子。有网友认为，值得庆幸的是，人贩子收手，说明他的道德良知还没有完全泯灭，最起码对法律还有点敬畏之心，不像个别无底线的作恶者，不仅偷盗，还杀人，“恶极加蠢极，真是极品人渣。”

　　“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佛教讲慈悲，不杀生。儒家认为，人性中有善的底线，就是“不忍之心”，是判断“人”与“非人”的标尺。这是道德的底线，也是道德的起点。心存一丝良善，往往就能遏制无底线作恶，回归到人性的轨道。后来张顺、张横“弟兄两个都改了业” ，一个“自在江州做卖鱼牙子”，一个“只在这浔阳江里做些私商”。两人洗脚上岸，大概还是出于良知发现吧。对回头的浪子，人们总是抱有极大的宽容，所以至今，杭州西子湖畔还有张顺的塑像也就不足为奇了。⑧4

(来源:河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