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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判决
守候在机场,迎接我们的是中国民间对日战争索赔日方律师代表团的朋友们。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尾山宏团长,白白净净的小野寺利孝,高高大大的高桥融,眉清目秀的大森典子等律师。他们身后还有一群中国民间索赔声援团的支持者,大约有30多人。他们打着一条横幅:中国原告,欢迎你们。他们手中的三角旗上写着“中国索赔支持会”的字样。场面令人感动。
第二天起床后用早餐,一小碗大米稀饭、一块炸鱼、两片面包、一小碟面条,用掉850日元,相当于60多元人民币。李臣嚷嚷着太贵了。
早餐后,在食堂的门口,我遇到了大森典子律师。
我和大森典子律师,也不是一面之交了。1994年,她以东京律师事务所律师的身份,加入了中国战争受害者索赔诉讼日本律师团慰安妇律师团,并成为团长。从中国律师康健女士那里了解到山西性暴力受害者的经历后,她的心灵深受震撼,还萌生了亲自实地考察的想法。
1998年春暖花开之际,大森典子冲破重重阻力,终于来到了中国山西盂县。她见证了中国西部的贫穷落后,饱尝了原告的风霜凄苦,了解到中国受害者生命力的顽强。然而这一切她都归罪到当年那场不该发生的战争上。
在一个落霞时分,她们步行了20多里山路,来到了李姓受害者家。听说是日本来的女客人,老人感动得泪流满面,又是端茶又是煮饭,亲热得不得了。再加上采访,当夜,大森典子不得不和老人挤在一条土炕上,享受这原始的文明。
这一夜,大森典子却睡不着觉了,反复在想:原告就在这贫苦的山村里,带着屈辱的记忆生活了几十年,不少姐妹们因年事已高,离开了人世。如果这尘封的罪恶不去揭示,将会随着她们的去世而带到另一个悲惨的世界。我们活着的人也是不安的。这是大森典子这次山西之行的新悟。后来用她自己的话讲:如果先前对慰安妇诉讼她心有迟疑的话,这次山西之行就坚定了她去上诉的信心——同样是人,为何不去为人家想一想啊?
“在这长长的十年诉讼路上,有没有打过退堂鼓呢?”我这样问。
“有过。从最初接触受害者、调查取证开始,我投入了全部的身心、时间乃至金钱,入不敷出。整整十年。我的家人也不理解。我也感到疲惫不堪,真不想再干下去了。”
说到这里,大森典子话锋一转道:“我觉得更使我感到疲惫的是与受害者之间存在的隔阂和误解。比如说我们帮她们打官司,有人说是为了自己捞外快。我很委屈,曾流过伤心的泪。要知道我们是免费提供服务,是掏自己的腰包给受害者买机票。说实在的,我们不是为了金钱,作为一个正义的日本人,只想通过法律解决我们前辈所犯下的罪行,并以法院判决为突破口,全面解决二战期间遗留的历史问题,这也是为了日本的永久和平。我想在恢复中国战争受害者合法权益这一点上,也是中国人自己的大事情,所以中日两国人民应该携起手来共同努力才好。然而事情并非这样,日本人积极而中国人冷漠,让我感觉到了悲凉。”
大森典子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脸微微发红。我也幽默地告诉大森典子:“中国人还没睡醒,像我一样,正在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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