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近年來,關於史學研究“碎片化”的現象和問題受到了關注和熱議。那麼,如何認識“碎片化”現象?怎樣看待史學整體研究與碎片研究的關系?歷史書寫要不要宏大敘事?本刊“文史專論”欄目特編發兩篇文章對此進行探討。
近年來,在我國史學界中,反對“碎片化”的呼聲不絕於耳。所謂“碎片化”,主要是指研究題目瑣碎微觀,雜亂無章﹔缺乏整體史關懷,缺乏全面聯系和貫通﹔疏離宏大敘事,輕視理論思考,缺乏共識。總之,對歷史現象不能做出深刻的分析和把握。但是必須明確,“碎片化”不等於碎片研究,不能把碎片研究與整體史對立起來。事實上,隻有當歷史研究陷於瑣碎微觀,缺乏整體史觀念時,才可稱為“碎片化”﹔反之,如果具有整體史關懷,碎片研究就不是“碎片化”。那麼,如何理解碎片研究和整體史之間的關系呢?我以為,全面、系統地領會整體史理念是其中的關鍵。
■碎片研究是朝著全面史推進的一個成果,不能說沒有價值
整體史這一理念包括三個層次:一是不斷擴大歷史研究內容的全面史﹔二是以整體史觀指導具體或碎片研究﹔三是宏觀史學是整體史的最高追求。以往,學者對整體史的理解更多集中於后兩個層次,對第一個層次的意義則有所忽視,或者因強調其碎片化的趨勢而加以否定了。而追求全面史,越來越多地了解歷史面相,是歷史學者乃至其他社會成員的強烈欲求。不過,由於人類社會極其復雜,而人的生命、精力和智力又非常有限,任何個體歷史學者都不可能對所有的歷史內容進行全面研究,而隻能選擇具體,選擇碎片。但正是無數歷史學者的碎片研究匯成了歷史學的海洋,逐漸縮短了與全面史目標的距離。它不僅不是史學研究的惡化,反而是整體史學發展的表現,標志著史學研究的愈益成熟。就此意義而言,碎片研究是朝著全面史推進的一個成果,不能說沒有價值。
雖然有不少人說,領域越搞越細,史學“碎片化”了,但同時又有不少學者呼吁繼續拓寬研究課題。有的學者甚至一邊高喊拒絕“碎片化”,一邊又主張擴大史學研究范圍,顯示出欲拒還迎的心理緊張。這恰恰表明,碎片研究距離整體史、全面史的形成還相差甚遠,碎片研究仍是大有潛力的廣闊田野。
自然,已知的歷史終究屬於局部,全面史是不可能實現的,但它並不意味著放棄求全的精神。但是也必須承認,碎片研究很可能是就事論事的研究,忽略了整體的、聯系的觀念,從而形成“碎片化”現象。
■凡屬成功的微觀研究,基本上不存在“碎片化”問題
也正因為此,在此基礎上才有了整體史研究的第二個層次,即整體史觀指導下的具體或碎片研究:一是將具體的研究對象置於整體史之中,注重研究對象與其他現象之間的聯系,也即形成一個相互聯結的碎片或微觀研究﹔二是以小見大,以具體研究反映大的問題意識。所謂大的問題意識,主要是反映歷史時代、影響歷史方向的問題。如果說整體史的第一個層次更多地具有領域開拓、課題增添的價值,那麼第二個層次則有了更深一層的學術意義,研究難度也隨之加大了。
應該說,一個真正嚴肅、認真的學者,都不會就微觀談微觀,而是把它和其他相關的社會現象聯系起來,並說明一個更大的問題。實際上,凡屬成功的微觀研究,基本上不存在“碎片化”問題。例如,我國近代史學者王笛對成都茶館和街頭文化的研究,屬於微觀史力作,它力圖以地方的日常生活反映精英、國家與民眾之間的復雜關系。
我認為,一項成功的碎片或微觀史研究,不在研究對象之大小,而是取決於是否增加了普遍聯系和以小見大的整體史意識。隻要擁有這一意識,就會使單純的碎片研究化蛹為蝶,更具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