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如夫妇45周年结婚纪念照 选自《学者吴小如》
【京剧】
自认最大贡献是“订讹、传信”
当天除了把为我题写的四个字的字义、源流讲了一遍之外,聊的就全是京剧。内容记不清了,但风格犀利令我笑到不停,我真没想到年近九旬的老人还这么关注新事,开口批评又如此尖锐。后来听说,有一位已成名的演员请教吴小如:“先生您看您给我说说这戏?”吴小如毫不留情:“我看你得重头来。”吴小如聊戏大概若是。
但最苛刻的批评,吴小如留给了自己。他在重版的《吴小如戏曲文录》总序中,首先反思了自己为戏曲戴上“现实主义桂冠”的旧文,用词严厉,批评自己“违心趋时”,并称“旧文未加改动,算作自我反思”。
吴小如本是学人,一生执教,对于钟爱的京剧,也以治学态度事之。他自幼观剧听唱片,十三四岁开始写剧评。后来陆续不断地学戏,及至“文革”前夕,又向与余叔岩同辈的贯大元系统地学了14出老生戏,但终生自称“台下人”。除了保存、研究老辈唱片,撰写剧评之外,他自认对京剧做的最大贡献是“订讹、传信”。
许多资深戏迷被取笑“言必称‘朱(家溍)刘(刘曾复)吴(小如)’”,还曾有演员不乏质疑地问吴小如,您开口闭口杨小楼,他到底好在哪儿?吴小如回答毫不含糊:“我不说杨小楼台上(指演员的表演动作等),台上你没见过,我不欺负你。我就说唱片,你听杨小楼《霸王别姬》里的‘哇呀呀’,最后还来一个‘节节高’,现在的演员,谁来一个?”
取笑者、质疑者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三位先生不仅是京剧黄金时代的亲历者,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是传统学界观照梨园的最后风向标。吴小如《昆曲京戏中“脸”字的读音》、《从宋德珠看武旦三代人》、《杨小楼晚年演出订讹》、《孙悟空的舞台形象》等许多文章,都用传统学术方法写出,严谨、求真,不仅内容价值大,写作方法也值得后学深入研究。
北京大学常被提起与戏曲有缘,但在吴小如之前,都仅涉及雅部正声——昆曲。吴小如将皮黄京剧带入课堂,甚至能在讲古典诗词时,从美学角度将杜甫与京剧对应而论。他喜爱杜诗里的“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由此谈到程砚秋《红拂传》的“此一去尚不知再见何年”,再由此谈到中国古典文学的意境,令学生印象深刻。他还能不拘于纸上,兴之所至,便放声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