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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教育家不能整天坐在辦公室撥算盤

2014年03月31日06:55   來源:湖北日報

原標題:圖文:教育家不能整天坐在辦公室撥算盤

湖北日報訊 圖為:章開沅

  記者李思輝

  本報3月19日刊出獨家報道《章開沅請辭“資深教授”頭銜》后,引起百余家媒體跟進。章先生為人為學的高風亮節,對教育積弊的憂慮,引起社會熱議。日前,在其辦公室,本報記者再度專訪章先生,進一步呈現他對打破高校利益板結,推動高等教育改革等問題的看法。

  ■大學校長本應是學者、是教育家,現在卻倒逼著他們去討封要級別,或是副部級或是正廳級,搞九品中正制那一套,校長們“實在是太可憐了”。

  ■教育家的眼裡是“人”而非“物”,是人的內心修為的培養以及其所處的外部環境的改造,而非功利的利益算計。

  ■我從自己開始改革,辭去“資深教授”,不要這個待遇了。我一個年近九旬之人勉力做點力所能及之事,袞袞諸公身居要職、精力充沛、見識高遠,不妨也拿出些真作為來。

  高教改革可以借鑒一下過往

  記者:新一輪高等教育改革已經開始,作為歷史學家,您認為這次改革怎麼推進?

  章開沅:我覺得可以借鑒一下過往。比如當前,教育界不少人都在談論民國時期的大學。人們的這種討論,某種程度上是基於對現今大學的不滿。

  事實上,在相當長的一個歷史時期,我們對民國教育認識不足。民國教育是中國教育史上不可改變的一段,而且是很重要的一段。它完成了打破晚清教育的全盤西式移植,探尋切合中國特色新式教育模式的初步過程。培養了鄧稼先、楊振寧等一大批大家,這是事實。我也曾受益於那時的大學教育。今天,我們應該客觀批判歷史,不能再像文革時期那樣任意貶低、批判它。

  記者:民國時期的大學也有不如現在的地方吧?

  章開沅:太多了。某種意義上說,那時的大學跟現在不可比。過去的大學哪像大學,很多大學就三五百人,還沒有現在一個學院、一個系大,有的系才一兩個學生。現在的大學辦學規模多大啊。那個時候的科研條件也差,查資料、搞研究,困難很多,非常不便。

  民國的大學很窮,科研經費普遍非常緊張。公立大學尚且經常拖欠教員的薪資,更不要說私立大學了。那時大學的經費來源主要是靠社會募捐。西南聯大那會兒,竺可楨還帶著學生在街邊擺地攤籌集辦學經費呢。那個時候的大學校長,哪像現在這麼闊氣,有國家財政撥款。

  有人說,現在的大學生不如過去的中學生,這也不全面。現在的孩子多有才華。他們幾乎人人有特長,個個會才藝,吹拉彈唱了不得,過去的學生灰頭土臉的,跟現在怎麼比?完全沒有可比性。

  大學要有充分的辦學自主權

  記者:具體來說,借鑒什麼呢?

  章開沅:那時高等教育辦學的空間比現在大。現在的大學佔地面積、規模等空間肯定比過去大,但是過去的大學辦學自主程度,也就是整個學校自由運轉的空間比現在要大。

  民國時期,許多大學校長都是聲名顯赫的大學者。當時我就讀的金陵大學的校長陳裕光,就經常受邀和重要人物一起做禮拜。那個時候整個社會對大學校長、大學教員看得也更重一些,當個人物來看。大學校長過關出境,政府要員、各界賢達都是很尊敬、很有禮貌的。

  我也當過大學校長,恕我直言,現在的大學校長給人感覺“就那麼回事”。校長有時候得陪吃陪喝鞍前馬后,不這樣做還不行。有官位級別尚且如此,沒有級別更糟。有一個時期,一些設在地市州的大學校長,沒有明確級別。開會得和公社書記坐在一起。

  南方科技大學的校長朱清時,因為沒有行政級別,不久前去開會連門都進不去。大學校長本應是學者、是教育家,現在卻倒逼著他們去討封要級別,或是副部級或是正廳級,搞九品中正制那一套,校長們“實在是太可憐了”。大學校長、教師受尊重才能自尊,才能自強。

  民國時期大學校長對董事會負責,但董事會不得干預具體辦學。民國的大學幾乎都有高度的自主權,可以根據教育法令自主運作。當時的教育部門很少過問具體的招生、辦學、人事、財務等事宜,大多是根據學校的教育提出一些改革建議。當時的金陵大學是教會大學,主要採用英語教學。教育部官員提出“國文教育不夠”,於是就增加一些漢字漢語課程。當時,政府官員也沒那麼多,督學來了很快就走了,學校師生都不知道,根本不會挂橫幅、開大會、搞迎接。

  記者:現在的大學缺乏足夠的自主權?

  章開沅:不錯。蔡元培倡導自主辦學沒有請示誰吧?他改革暮氣沉沉的京師大學堂,讓北大煥發出勃勃生機,這了不起吧?但是,蔡元培可能比不上現今任何一個大學校長。因為他行政能力不強。現在的大學校長要懂學術,要會搞行政,要長袖善舞,否則就要吃虧,這很不正常。大學應該是一個相對獨立的教育實體,要有足夠的自主權。

  教育家的眼裡是“人”而非“物”

  記者:大學應該由教育家來辦?

  章開沅:非教育家辦不可。教育的本源是“愛”,而非灌輸。大學是文明的傳承者,文化的整個長河靠教育傳承。大學校長必須是教育家,教育家的眼裡是“人”而非“物”,是人的內心修為的培養以及其所處的外部環境的改造,而非功利的利益算計。賺錢的專業就辦,不賺錢的就不辦﹔用得上的專業就考,用不上的就不考,這怎麼行?

  現今的大學有兩大腐敗淵藪。一是基建,一些校長、副校長在這上面栽了跟頭﹔二是科研經費申請的作假。后者對大學的敗壞最甚。申報科研項目,應該是啟動后,再根據成果給予相應扶持。現在是還沒有做就吹、就跑關系,有的吹得好就真的搞到了錢,有的甚至是虛報虛套。審計的時候,報銷的條子抓一把查一查,就可能發現問題。

  現在正是教育改革的“生死關頭”,大學隻能改革,沒有退路。知識精英要起作用,尤其是教育家必須認識到自己在文化長河中的地位,傳承文明,承上啟下,銳意改革教育積弊,培養真正有大作為的人才,而不是整天坐在辦公室裡撥算盤。

  當今大學教育改革需要自我革命

  記者:那麼,當今高等教育改革的方向和突破口在哪裡?

  章開沅:我以為改革的方向是兩句話:讓大學回歸主體,讓大學回歸本位。改革的突破口是教育家的自我革命。

  一是要敢於說話,要有對歷史負責的態度。現在大學積弊甚多,但一些人默不作聲,這很讓人焦心。教育前途,攸關未來。“沉默的大多數”要作聲,在職的教育家更要作聲。提出改革對策,形成改革共識。

  二是要有真擔當,要有自我革命的決心。現在有些大學校長宣布在位期間“不承擔項目,不插手財務”,這是起碼的要求,但是一些校長至今做不到。校長要帶頭,有個改革的樣子。誰當校長科研經費、各種資源就向誰集中,這種霸佔要不得。

  尤其不能貪圖享受。辦公室要那麼大干什麼呢?還有的學校降級賣文憑,要不得的。習總書記強調焦裕祿精神、延安精神,強調廉潔自律,很有必要。教育家當率先做到,以為世范。

  我們要記住“君子慎獨”的古訓,多一份教育家的清高和風骨,不要沉浸在學校排名、曝光多少、項目幾何的怡美中。

  記者:在您看來,當下高等教育改革的前景如何?

  章開沅:目前,中國的高等教育盡管積弊不少,但依然大有希望。《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設計合理,這一次改革值得期待。我們要把握住這次教育改革的大好機會,幡然猛醒,自我改革,有所建樹。

  改革關鍵是要行動,不要再等待觀望了,不要再打太極搞“迂回戰術”了,拿出切切實實的行動來。我從自己開始改革,辭去“資深教授”,不要這個待遇了,就是出於這樣一種考慮,起點推動作用。我一個年近九旬之人勉力做點力所能及之事,袞袞諸公身居要職、精力充沛、見識高遠,不妨也拿出些真作為來。

(來源:湖北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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