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行政学院发展战略与公共政策研究中心主任杨正位、研究员孔世平做客人民网。(黄策舆 摄)
主持人:刚才孔教授最后提出了一个问题,关键是要看落实到位,它的爆发力究竟怎么样来实现。我们也听了刚才您跟我们的介绍,确实从社会的不同群体,从各个角度、各个方面,都有关于“双创”的政策,可以看出中央对于“双创”的关注度和重视度。出了这么多政策以及“双创”有这么深的社会影响力,有它的意义存在,究竟“双创”推进的怎么样?这么长时间以来,它的落实成效又是怎样的?
杨正位:我觉得“双创”经过两年左右的实践,取得了突出的成绩,发挥了多方面作用。应该说,对于稳增长、调结构、促改革、保就业、惠民生,都还是有不小的促进,也增强了我们攻坚克难的信心。前两天国家行政学院常务副院长马建堂先生在《人民日报》发了一篇文章,文章的内容就是《践行创新发展理念,打造“双创”新引擎》。他总结的成效有六个方面。
首先它是经济增长的稳定器。“双创”也展开了逆风飞扬的翅膀。据我们调查显示,有六成受访者认为“双创”激发了市场活力,推动了经济增长,新主体、新业态不断地产生。比如,去年每天新登记注册企业是将近1.2万户,差不多每分钟就有8家公司诞生。是很大的一个数字。客观来说,咱们也实事求是,这么多公司,比如说,有10%在运转,有1%非常好,对我们国家推动力就会是巨大的。这种活力,这种积极性是非常可喜的。我们到中关村调查,他们说前11个月,创新型科技企业今年增长了25%,非常高。中关村对全市的经济增长贡献率达到40%左右,说明“双创”,创新创业的作用是蛮大的。所以,我们觉得它是经济增长的一个稳定器。
第二,是结构优化的传动器。刚才我们讲了双创对结构优化其实作用、意义很大,在现实中也是这样的。比如现在O2O的市场规模,专家们预计,2015年达2300多亿,今后两年每年还要增长25%左右,这就是非常高的一个数字。而且“双创”还激发了企业双向开放,企业的资源对全体员工开放,许多资源由内部开放转向外部开放,这样好多现有的创新资源,产生更大的带动效应,比如说像海尔、美的、万科就引入平台思维,开放资源,优化重配,开展人人创客,裂变创业的尝试,带动了企业转型。而且通过搭建众创、众包、众扶、众筹等“双创”支撑平台,使资源配置更加灵活,也更精准,这样形成了外脑和内脑结合,企业与人的协同。“双创”换一个角度也是“双众”,这个众既是包括人人,也可以是法人,是企业主体,就是全社会整体性的,而不是单纯某一个方面,我们理解角度就可以高一点。我觉得,“双创”对于结构优化,对于我们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促进作用还是挺大的。
第三个方面,职能转变的助推器。政府和市场关系问题始终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在国际金融危机过后,我自己总结,政府和市场的关系到底怎么好。美国等国家,放松金融监管,有可能是政府不到位,过于自由,产生了很多隐藏的风险,因为金融资本只有逐利的目的,不会考虑公众需要,政府不到位。在我们国家,客观来说,政府越位、缺位、错位都存在。但是很长一段时间内,越位有可能是主要方面。所以,我觉得政府和市场之间应该有一个黄金分割点。就是说,缺位多的,像美国金融危机之前,有可能需要更多的补位,所以危机后加强了很多金融监管措施。对于我国来说,现在克强总理多次讲,大道至简,这句话非常好,汉唐盛世到来之前都实行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道家办法,珍惜民力,激发民间活力,让老百姓休养生息等政策。大道至简,简政放权,推动政府的职能转变,从很大程度上说也是在向这个方面努力。比如刚才孔老师也说了,咱们这些年出台了那么多密集的“松绑”政策,20多项,还有地方配套的就有2000多项,数量很大的,我们也专门做过调查,62%的人认为国家出台的“双创”政策,想创业的人多了,服务更优了,起步门槛更低了,我觉得这也是一个比较可喜的变化。
第四个方面,增加就业的稳定器。就业是民生之本。创和众,众就是更多的人参与创新,参与创业,有利于增加就业。现在虽然经济速度在回落,但是确实我们的失业率还是比较稳定,就业增加还是比较多。因为失业的人口多了,整个社会会反映出来。现在统计局改革了它的调查方法,数据都是比较稳定的,这当中“双创”起了作用。客观来看,也有人认为,新增的这块就业,就是我们国家新旧动力转换的时候,有可能新增这一块动力,还弥补不上传统回落的这一块,还有一些差距,让老百姓感觉有一些反差,但是我们觉得新增这一块,“双创”带动的就业,带动的经济增长还是实实在在的。所以我们看一个问题,从各个角度看,把它汇总起来,就不会像盲人摸象,摸到腿的、耳朵的、鼻子的……画一个完整的大象就更准确一点。
主持人:新事物的产生可能有时间和过程让它来散发它的能量,毕竟我们只是在选择一个方向,只要确定这个方向是正确的,其他的有待于我们方式的微调或者实践过程的发展。
杨正位:你说到点子上了。我们觉得,中国这几十年高速发展,高速发展容易造成一个激进心态。这种激进急迫心态,近代以来都有这种倾向。我觉得我国下一步要迈向现代化,大家要更平和、理性,急不得。比如我记得改革开放初,在深圳搞特区的时候,开始两三年,一下子让大家觉得非常好,是不可能的,可能有争议,这都是客观存在的。浦东开发的时候我在上海,参与市政府的课题调研,看到好几年还都是荒滩,没什么进展,想不到现在逐步要建成四大国际中心了。
主持人:当时说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所以说发展都是大家不可以想象的。刚才您用“急”那个字也特别好,现在不仅仅这个“急”体现在每个人的心态中,更是社会的大的心态。
杨正位:互相理解。比如我们在国内的人,进步也看到了,有一些不足看得多一些。客观来说,我好多留学的同学,他们对中国的看法,应该比我们还更积极,更正面,更乐观。我觉得这也是值得大家思考的一个问题。
第五个方面,是社会公正的调节器。刚才我也讲了,它有利于促进公平正义。比如新业态的收入,有的还明显高于传统的业态。我们调查的时候,杭州3D打印工程师的月收入大概6000-9000元,是传统打印的两倍以上。这些创新创业的活力,确实有利于社会公众,更多的人就业,提高收入,机会公平,这样更公正,社会就会心态更平和,也更和谐。
第六个方面,是激发了地方的活力,可以说是地方活力的催化剂。推进“双创”过程中,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路诸侯发挥自己的优势,结合地方的实情。比如我们觉得北京现在的特点,我们给它总结的,叫模式不一定很好,但是我们觉得它是这个特点,“集聚创新、升级扩围”,准备把扶持中关村创业大街的经验,推广到全长到7.2公里,比现在的范围广很多,可以说是升级版的创业大街。它想形成一批创新、创业、科技、金融、文化、创意等产业集聚区或者产业集群。上海的特点也不一样,更国际化,上海想做“吸纳全球人才、实现双自联动”,全球人才就是他们希望更多的引进那种国际性的人才,国际顶尖人才,也要发挥自贸试验区和自主创新示范区这两个政策叠加,成立众创联盟,建设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科技创新中心。客观来说,从近代以来,上海是很洋气,它的国际化相对走在前列,应该是它的一个优势。而且随着我们国家的发展,这种国际化程度会越来越高,我们参与国际事务,参与国际规则,包括在少数领域引领国际规则,这些方面都会逐步往前走。上海在这方面走在前头,我觉得也是为国家参与、引领国际规则做一些具体的贡献。
还比如说大家知道深圳,深圳一直是创新创业走在前列的。我们觉得,它的模式是“鼓励草根,发展创客”。因为深圳得风气之先,一直都是机制比较活。客观来说,北京、上海的人才显得好象很多,大学、高校很多,但是深圳许多方面还不一定比你落后。为什么?它机制活。就是人才的创造性有时候发挥的好。
主持人:那个活跃度、氛围很强。
杨正位:商业氛围,市场经济氛围。所以,深圳力争在三年内,打造成创客云集的国际创客中心。这也是一个很有特点的地方。还比如说天津,天津注重“以大带小,齐步快走”,就是想大企业帮扶小企业,他们讲的,叫“大手拉小手,大家一起走”,很生动。比如说空港经济区创新中心多家小企业和大企业对接,共同去获得市场的订单。当然,像西部有不少地方也有很多好的经验。比如说西安、成都、重庆、贵州,在创新方面在探索自己的路子,我觉得有点百舸竞发的意味,这些方面不一定总结得全,总之势头还是很可喜的。
主持人:您刚才介绍了这么多,在全国各地都有争相展示的一个径向。究竟现在“双创”现在发展到了一个什么样的阶段,目前的发展又会遇到哪些瓶颈问题呢?
杨正位:我就想用严复的一句话,“其进弥骤,其途弥险”。有时候走得比较快,有可能遇到一些深层次的矛盾和问题,有的是“双创”本身遇到的问题,有的是与我们国家发展阶段一些体制机制的难题,涉及到我们刚才说的改革深水区、硬骨头这些东西。
它的一些难点,简单来说,可以说是政策还没有充分地落地,整体带动效应还需要扩大,还有一些体制性的问题,还有待解决。大概是这么几个方面。
首先我觉得是思维上的一些束缚。要创新,首先是在于脑子,有这个idea,创新的首位应该是观念上的创新,需要跳出一定的范围,视野不一样,看问题不一样,才会有创新。比如滴滴、快的,看站在哪个角度看。比如出租车公司,开出租的,有可能觉得挤占了他的市场,他的生意,但是你要这么想,他是有效利用了车的存量资源,减少空驶和浪费,它也有利于减少排放尾气,有利于减少雾霾。从总的把握上,就要有创新思维,要拥抱新产业、新事物,而不是先是排斥它。出现矛盾时候怎么分析?解决问题,找出症结,有可能这个症结是出租车公司的管理方式需要改革,或者“份子钱”需要减下来。我听出租车司机讲得比较多的,都觉得“份子钱”6000-7000元太高了。开出租的师傅非常辛苦,如果有可能管理机制创新,管理体制创新,“份钱”减少一两千块矛盾就不大了。
主持人:意思是传统的这样一种方式,在我们要应对新的创新方式到来的时候,我们也需要发生一些相应的改变,让它更好地融入,是二者之间互相弥补,互相取长补短,而不是说其中一个去代替某一个这样一种关系。
杨正位:您说到关键点了。我本来后面要说这个问题,我现在就讲,这个话还是严复那句话比较好,非新无以为进、非旧无以为守。我们要拥抱新事物,让新事物推动往前走,旧的一些传统东西,旧的不一定都是坏的,并不一定都要全部淘汰掉,就是可以让“以新活旧”、“以新代旧”,把旧东西改造,适应新时代的要求。比如说出租车司机,机制改了,完全可以融入新的时代、新的要求。讲到这里,我感同身受。我去丹麦看它的养猪,丹麦那么小一个领土,猪肉出口曾经占到世界差不多一半。我去参观了一个养猪场,是养小猪的,夫妇俩,大概雇佣一到两个人,一年出产24万头小猪。我当时第一个印象,养猪是标准的高科技产业。还有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在实践中才能体会更深,就是“只有夕阳技术,没有夕阳产业”。我有一次到东南一个发达的地方去看一个生产醋的企业,按理说,比如腾笼换鸟也好,转型升级也好,有可能产生把它转出去的冲动。我当时马上想到一个词,这种产业叫“万世产业”,只要我们人类存在,可能一直喜欢吃醋,这个产业就会存在,所以没有夕阳产业。怎么和高科技结合?比如用“互联网+”把它卖出去,附加值增加了,核心竞争力有了,这个产业就不是淘汰,而是重新活起来了。
主持人:方式方法的问题。
杨正位:这个问题我觉得确实很重要。
第二个方面是政策落实的还不到位。我们体制内的一些力量,没有发挥出来。比如说在企业融资方面,好多创新创业企业自筹资金的比例92%左右,反正很高。我们调查过,财政资助和银行的贷款还不足2.5%,是很低的。还有不少的企业,对国家的政策出台了解不太够,不太知晓。获得一些资金也不一定很便利,这方面都需要简化手续,就是体制内力量激发出来。
第三个方面还需要改进的,就是创新和创业二者还不够协调,与实体经济结合还可以更加紧密。我们去调研过程中,大家反映,“大众创业如火如荼,万众创新相对不足”。我觉得群众的智慧,他们语言真的非常好,比我们写学术文章好懂、好听。大家觉得在实践中我们“双创”存在着开业运营的比例还不是太高,比如开业十家,运营的比较好的有可能比例还需要提高。第二个就是与实体经济结合比例也需要加强,也不是很高。第三个就是优质创新创业的比例也不是太高。我想这几个不高,都是发展过程中的一个现象,客观来说,最后一个比例也不可能太高。
主持人:自古以来市场发展就是这样一个规律。
杨正位:相当于搞互联网的那么多企业,搜狐、网易,到后来的马云,毕竟还是相对少数。只要是这一批当中,诞生一批,我们国家就完全可以实现弯道超车,很快缩小与发达国家的差距。
第四个方面,还是放管服改革进入深水区,“双创”的生态环境有待改善。开头的时候聊了,我们觉得口说无凭,进行了调查,55.4%的受访者认为社会保障不力,有後顾之忧,说明我们宽容失败还不够,试错成本较高,他们有担心。比如政府为了创新创业环境更好,就要想办法减少他们的忧虑,成功了值得喜悦,失败了也不会很难过。爱因斯坦说过这么一个话,我们的科技进步的历史当中都只记载了成功者的那些事例,而没有讲过去在成功之前好多探路者告诉别人此路不通,这些人没有写进去,是很不公正的。我觉得爱因斯坦毕竟还是智慧比我们一般人高,说得非常好。
主持人:失败人身上有更多的价值让我们来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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