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宗一
来公对我的提携、指点可以说是随时随地,时时刻刻的。15年前,山西古籍出版社约来公组织十位随笔大家搞一套《当代学者文史丛谈》。来公却让我加盟,我一看撰稿人名单,竟然是金性尧、邓云乡、黄裳、王春瑜、陈诏诸名家,当即声明“我不够格儿”。当时,来公只对我说了一句,“一定要参加,我来给你写书序”。这就是我那唯一的一本文史随笔集《走进困惑》“诞生记”,其中跋语的题目就是“随笔热中试随笔”,道出了我在各位名家面前只是个新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是一点点体会、品味来公的一片苦心和诚意。
一晃到了2012年,因为我要在商务印书馆出一本小说戏曲论文集,所以又站在来公面前再请赐序。其时正是来公九秩大寿之际,朋友来来往往,好不热闹。我曾在来公家亲耳听到他婉拒撰写序文的电话,但来公对我求序却爽快答应。我深知来公脾气,只要他应允之事,你就无须再提,他肯定会搁在心中。可是没想到,在酷暑难耐的7月,来公当着我的面,从电脑中打出了他撰写的大序,并以苍劲有力的笔触为我题写了《心灵投影》的书名。当时我的眼睛就湿润了……我只深鞠一躬向他致谢。回家后立即捧读大序,来公对我的诸多鼓励,我有些承受不起,然而让我动容的是来公序中最后一段,其情也真,其意也深。我知道来公在给我鼓励,让我在步入晚景时仍能以一个学人的良知去完成自己力所能及的文化使命。此刻在命笔写作怀念来公的小文时,我真是思绪万千,难以自持。
来公对我的情意,表现在时时处处的点拨和提醒,乃至教诲,而且及时毫不放松。2012年3月左右吧,来公突然来电话,简单的一句:“有空来我家一趟!”我以为定有要事,立即骑车从西南村到北村来府。我刚坐下,来公开门见山第一句话:“李馆长告你状了,我得跟你谈谈。”听后真是丈二和尚,李馆长告我的状?他是我很尊敬的老友,又是现在同住一楼的邻居,我们相处得很好,夫人还是我们东艺系的同事,怎么会告我的状,而且告到来公处了?来公很郑重地说:“李馆长说你经常对宁所思发火,大喊大吼的!”他转述馆长的话:“宁先生的孩子很不错了,很懂礼貌,上楼都知道让道,现在这样的孩子,不容易啦!可是我们在楼上经常听到宁先生训斥孩子的声音。”原来如此!批评的是我,表扬的却是我的孩子!转达完李馆长的意见后,来公平心静气和我聊起了家常,并规劝了我很多话,核心内容是:对孩子,行动上应当放手;对自己,精神上应当放下。听了这语重心长的话,我着实感动,回家后我对孩子如实传达了来爷爷的意见,告诉他,我们“互勉”吧!现在我的焦虑症已有所缓解,同时按照来公的嘱咐,对孩子提出了六字方针:自主、自觉、自律。并告诉孩子,我关心你的成长重于关心你的成功。这种给孩子心理减压的做法是和来公对我的开导分不开的。
来公的仁爱之心,我们父子是直接受惠者。早在为来公做米寿的聚会上,我曾把“惦念着”作为关键词来说来公心中装着很多很多人。对于我们父子来说,端午、中秋、春节,来公必亲自打电话召唤孩子去他家取吃食,他是希望在他全家欢度节日时,也让我们享受节日的快乐。其中端午节,取粽子时必有一句:“这是焦老师亲自包的!”还有一年,来公下厨亲自打卤,特意让小姨子送来一碗让我们品尝。每当面对这些吃食时,我们想到的和享受到的不仅是舌尖上的美食,更是享受一种大爱的情怀。
来公虽然走了,但他的高尚情操和学术建树已经深深地影响了一代人甚至几代人。来公已经创造了奇迹:生命的奇迹,学术的奇迹。现在如有人问我如何阅读来公这本人生大书时,我可以很明快地告诉他一个关键字:宽。宽厚,宽让的人格精神,宽心,宽和的心理素质,宽阔的学术视野,宽容的文化蕴涵。这,就是我心中的来新夏先生。(宁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