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禾董事长海天说，过去20年是中国媒体快速发展的20年：上世纪90年代是新闻类曝光节目的时代，是“解恨时代”，本世纪初的10年是娱乐类节目的时代，是“解闷时代”，现在人们开始思考更深层的问题，需要更具文化内涵的节目，到了“解惑时代”，也到了纪录片发展的时机。
雷禾现在已经成为国内纪录片领军企业，并拥有多部代表性作品。
□□本报记者 李婧
一部《舌尖上的中国》让纪录片火了，2012年也成为国内纪录片发展势头最旺的一年，但是此前，纪录片似乎一直是精英拍给精英看，它距离大众遥远而陌生。相比于娱乐类节目，过去10多年，纪录片类节目在电视产业中一直处于比较弱势的地位，体制之外独立生存的民营纪录片企业的发展就更为艰难。
现在已经成为国内纪录片领军企业的雷禾传媒机构（以下简称“雷禾”）一度也曾自嘲“穷的就剩下理想主义了”，但它挺过了纪录片最为艰辛的岁月，在市场中活了下来。这家成立于2001年的民营纪录片企业起初只有十几个人，现在已拥有员工160多人、日产节目150分钟，节目累计在国内150余家电视台播出，是目前国内本土纪录片产量最大的公司之一。
雷禾如何成功度过纪录片的艰难岁月？在“解惑时代”，民营纪录片又该往何处去？
纪录片要寻找生命力持久的选题
20年前，海天进入《东方时空》，用镜头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20年后，他似乎还在做同一件事。
1989年高中毕业后，海天在黑龙江牡丹江电视台工作了3年，做过新闻播音员、出镜记者和晚会主持人。1992年底他来到北京，1993年9月进入了《东方时空》栏目组，从此与纪录片这一行结下了深厚情缘。
当时《东方时空》刚开播4个月，其子栏目《生活空间》正从服务类节目向“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的电视纪实节目改版，海天是栏目组里年龄最小的编导。
《生活空间》的制片人陈虻第一次见到海天时，就向他描述，节目的目标是“为中国的小人物留下一部影像史”，这让海天印象深刻。“在央视师从陈虻的那些日子，我看到了一代新闻人对理想的坚守和执着。”海天感慨，正是受到这些中国最优秀媒体人的影响，他更坚定了要做纪录片的决心。
2001年，他离开央视创立了雷禾，以纪录片的制作、集成、运营、投资为主体业务。如同“嘉禾”之于香港电影，“百代”之于流行唱片，海天希望“雷禾”能够成为一家影响中国人生活方式的纪录片公司。
雷禾成立后，开始纪录片承制业务，先后为央视、吉林卫视、凤凰卫视、阳光卫视、上海电视台、北京电视台等策划、制作了《潮涌东方》、《幸福中国》、《天下华人》等多部专题纪录片，以及《回家》、《凤凰大视野》、《亲历》、《档案》、《往事》、《艺术传奇》等一系列日播和周播的纪录片栏目。
在制作纪录片20多年中，海天始终坚持的是寻找有关人类生命中共同问题的选题，而非去追赶一时的热点。时间证明，他的选择一时看来耗时耗工，成本较高，但这恰恰成为雷禾在纪录片市场中生存下来的关键。
以雷禾为吉林卫视制作的文化纪实周播栏目《回家》为例，这档节目于2002年开始制作，至今已过去10年，累计播出节目450集，至今仍然在播出并仍是吉林卫视的品牌节目。《回家》是以寻找上个世纪的“名人”及社会各界中的“名流”为拍摄对象，用最简单质朴的方式，让人物回到一定的环境，通过人物回忆当时的真实场景，用镜头来演绎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至今已记录了480余人“回家”的故事，他们中有文坛巨匠、戏曲大师，也有世纪影人和画界英才。
这档节目开播后，收视率一直保持较高水平，并夺得国内纪录片的17个奖项，被评为新中国成立60周年60个优秀广播电视栏目之一。在纪录片行业一片萧条的10年里，《回家》的坚持被业内称为创造了一种“《回家》现象”。
现在回头来看，海天认为，《回家》之所以能够一直坚持至今而不衰，是因为它勾勒出一部鲜活的现当代文化史，观众在了解这些大人物生命故事的时候，也在他们的追求、成败、得失中走进了那个时代，这种对家园的情怀是任何时代人们共通的情感。
除了制作这类文化纪实和历史纪实类纪录片节目，海天也一直很重视现实题材纪录片节目，他总在自问：“你把伤疤撕开之后，谁来缝合它呢？”他想让这个社会先温暖起来。
今年，雷禾开始推出一档《微纪录》节目，以一分钟短小的公益短片，拍出各地老百姓的生活故事，试图通过捕捉人性瞬间，弥合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和对立，聚集一股正面和温暖的力量。
纪录片能PK电视剧吗？
“以雷禾10多年的经验来说，纪录片的商业出路和责任担当相当于火车的钢轨，缺一条，火车跑不了，但两条拧到一块，火车也跑不了，一定是并行不悖，才能发展下去。”
在坚持拍摄高品质纪录片的同时，海天并不讳言纪录片如何营销的问题，因为这是关乎民营纪录片企业生死的大事。纪录片究竟如何卖出去，如何让普通观众爱看，如何实现盈利？对于这些问题，雷禾的做法是从启动一档纪录片项目之初，就将后续的营销工作融入其中。
今年初，雷禾联合优酷网、视讯中国、中国国家地理、中华世纪坛数字艺术馆共同启动了亚洲新导演计划，旨在挖掘、培养优秀的纪录片导演。事实上，国内现在不乏各种新导演扶持计划，但很多或中途夭折，或一次性评奖后就再无下文，并未真正为新一代导演提供长期的发展平台。与这些计划不同，亚洲新导演计划在策划之初就与城市品牌营销有机结合，为后期的纪录片市场生存找到了出口。
海天介绍，第一届亚洲新导演计划将主题重心定位在城市上，目的就在于抓住国内城市品牌营销的需求。通过定制纪录电影的方式，梳理城市的文化，找到一座城市独特的表情、名片、印象，并且将其传播出去。
这种依托纪录电影为城市定制品牌营销方案的做法，已经引起很多城市、特别是二线城市的兴趣。记者了解到，该计划已落户郑州，目前已经选拔出6名新导演，其中包括4名外籍导演，他们将进驻郑州实地生活一段时间，寻找各自的选题。
而在今年雷禾与北京电视台纪实频道合作制作7集系列纪录片《青春致敬青春》时，海天提出了“纪录片PK电视剧”的想法。
今年各种以“青春”为主题的电影、电视剧大热荧幕，《青春致敬青春》这部纪录片猛一看貌似是一部讲述北漂、创业、爱情等青年励志故事的纪录片，但事实上这是一部讲述原苏联远东红旗军第八十八步兵旅抗战故事的纪录片。如何让这样一部抗战历史纪录片为当下观众所喜欢，愁坏了导演佟晟嘉。
海天对此的建议是为何不去拍身边年轻人的故事，将两代人的故事交融到一起，纪录片可以运用蒙太奇手法，镜头穿梭于幸存老兵与今天的年轻人之间，向观众述说了东北抗联历史上的真实故事，同时也向观众展现了当下年轻人的青春无奈，呈现同样残酷的当代青春。
于是，佟晟嘉补拍了摄制组里音效师、灯光师、撰稿等人的青春，拍他们怎样8年如一日追寻音乐梦却一张唱片也发不出去，拍他们经受不住家人的催促而匆匆回老家结婚生子……两种看似毫无逻辑关联的青春，终于建立起关联。
这种创新的纪录片制作手法在该片播出后，引起了观众共鸣。佟晟嘉说，在《青春致敬青春》之前，他已经做了7年纪录片，都在一本正经讲历史、讲生活，但在这7年里，没有朋友和他谈论纪录片。当《青春致敬青春》播出后，有1989年出生的朋友跟他说，片子里的年轻人和自己很像，“你也可以拍我呀”。
当北京电视台纪实频道副主任曹征看到《青春致敬青春》的样片时，他心里有些懊悔没有自己来做这部纪录片。“《青春致敬青春》让观众去思考自己的生活。”
曹征说：“以往我们在黄金档躲电视剧，在晚间档躲娱乐节目，躲来躲去发现真是无处可躲。目前像《青春致敬青春》这样能够独立成体系、能拿得出手的纪录片作品全国每年还不到30部，如果这样的作品多起来，完全可能形成国产纪录片的‘黄金档’，和电视剧争一争观众。”
海天介绍，在拍完《青春致敬青春》后，已有两家电视剧制作公司找到雷禾，表示出希望合作拍摄类似系列纪录片的意愿。“纪录片的故事性并不比电视剧差，区别是纪录片的故事是非虚构的，事实上应该更有震撼力和冲击力。”
构建全国纪录片频道协作体
目前，城市电视台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压力，一方面受到上星卫视的影响，另一方面受到新媒体的冲击。“地方电视台虽然活得艰难，但绝不可能消亡，这其中其实还存在可挖掘的空间。”海天盯上了这批“过气”资源。
2013年1月，雷禾的新栏目《全纪录》在国内的城市电视台开播。该栏目共包含7档节目，涵盖了中外历史、人文、自然科普等题材，目标是通过每天150分钟（每档30分钟）的纪录片节目，构建城市电视台的文化纪实时段，通过内容整合平台，最终实现城市电视台平台联盟协作发展。
“通过《全纪录》，海天提出了“协作体”概念，针对全国300余家城市电视台，不仅为其提供优质的纪录片节目内容，还希望整合这些城市电视台的纪录片制作和生产力量，构建一个全国性的纪录片联播平台。”
但要让城市电视台拿出两个半小时的时段并不容易，海天在请各地城市电视台负责人来京第一次洽谈时，很多电视台负责人就提出质疑，一个民营纪录片企业能够保证每天这么长时间的节目吗？
现在，《全纪录》已经与近50家城市电视台达成合作，初步形成了城市电视台纪录片联播平台。海天说，明年这一平台将拓展到100多家，最终目标是200家。
海天介绍，《全纪录》是一个双向输出的平台，不仅是雷禾向城市电视台提供节目，同时也在帮助城市电视台制作自己的优质纪录片节目。比如，子栏目《精彩中国》是特意为各城市台留出的一个合作平台，关于城市本土特色的纪录片可以被收购到《全纪录》中播出，为各地城市台搭建一个宣传推广家乡的平台，也让更多观众看到中国各地的精彩影像。
“以《全纪录》形成一个城市电视台纪录片内容联盟，进而搭建各地电视台品牌联盟，并构建一个可拓展各种创新营销方式的广告运营联盟，这是我们的市场方向。”海天解释。
海天认为，纪录片节目并非没有盈利的能力，政府和企业是纪录片的最大消费者。那么，如何能够把政府和企业对纪录片的需求释放出来？如何能够切中政府和企业的需求要害，真正为其提供相应的服务。这才是整个行业要思考的问题。
(来源:中国文化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