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晶:努力推动中国经济转型升级

三、抓好经济转型升级的重点任务

推动经济转型升级，涉及方方面面，工作千头万绪，搞四面出击、胡子眉毛一把抓，不现实，也搞不好，必须抓关键问题，破解主要矛盾。总的来讲，重点就是在扩大内需、调整结构、保护生态等方面，扎扎实实做一些工作。

第一，着力扩大内需，保持经济持续健康发展。我国是大国经济，需要稳定和扩展外需，但战略的基点必须是立足并扩大内需。在当前增速“换档”，经济面临下行压力的情况下，必须发挥好投资和消费这两手的作用。首先，加强急需的薄弱环节建设，扩大投资需求。现在，我们很多基础设施建设还是很差的。就城市来说，高楼大厦往往建得漂漂亮亮，但地下管网的设施、治理污染的设施、公共服务的设施还比较落后。有些城市，一下雨就可以“看海”，老百姓找个锻炼的地方都很困难。就农村来说，很多道路、学校、农田水利建设还远远跟不上，一些偏远山区运东西只能肩挑背扛，过河要滑溜索，种庄稼靠天吃饭。我们完全有能力在这些方面多投入一些资金。既能增加投资，又满足了群众需要，这就是把钱花在刀刃上。当然，增加投资要严防通胀，同时要遵循市场规律，推进投资主体多元化，激发民间投资活力。其次，改善消费供给，刺激居民的消费需求。我们国家已进入中等收入国家行列，消费结构发生明显变化，但2012年居民消费率约为35%，仅为美国的一半，还没有印度高。为什么居民消费长期上不去？无非三种情况，一种是没钱消费，一种是不敢消费，还有一种是不愿消费。为此，我们要想办法增加居民收入，理顺分配关系，让更多的老百姓特别是困难群体有钱赚、有钱花。要加强教育、医疗、养老等社会保障体系建设，稳定消费预期，让老百姓敢消费，没有后顾之忧。要培育新的消费增长点，挖掘有需求潜力的产品，增强消费意愿，让老百姓愿意花钱。现在很多人不愿意消费，不是没意愿，而是缺少需要的产品。最近，为了促消费、扩内需，国务院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包括《促进信息消费扩大内需的若干意见》。信息消费不仅市场潜力大，带动力也很强。据统计，2012年，我国电子商务市场交易额为7.85万亿人民币，同比增长30.83%。去年11月11日天猫网（淘宝网）搞促销，24小时之内销售额达到191亿元，超出了美国最大网上购物节“网络星期一”。这说明，我们的消费空间还是很大的，关键是怎么找到刺激的办法。

第二，深化产业结构调整，提高产业发展能力。实现经济有质量、有效益、可持续的发展，关键是深化产业结构战略性调整。特别是，要把传统产业的改造和提升作为支撑产业升级的一个重点，坚定不移地化解产能过剩。现在的产能过剩，已经成为我们经济发展的绊脚石、拦路虎，到了必须痛下决心治理的时候了。据统计，今年上半年我国工业产能利用率为2009年四季度以来的最低点。过剩产能不仅淘汰难，更让人担心的是，新建的过剩产能还一直没有停下来。产能过剩的问题为什么一直解决不了？一方面，相关法律法规执行不到位，另一方面，一些地方为了招商引资，通过低地价甚至零地价供地、税收减免、资源优惠配置甚至财政补贴等优惠政策，支持产能扩张，导致钢铁、电解铝等产能严重过剩。由于这些行业资本密集程度高，在前几年市场好的时候，不仅能贡献大量的GDP、税收，还能解决就业压力，地方政府的投资热情很高。同时，对产能过剩问题还存在不同的认识，比如“宏观看过剩，微观看有市场”，“外地产能过剩，本地不过剩”，“其他行业过剩，本行业不过剩”，“今天过剩，明天不过剩”等。认识上的问题解决不了，产能过剩的问题就很难办；产能过剩的问题解决不了，大家都挤在一起，谁也出不去，谁也别想搞好。当然，淘汰“高消耗”、“高污染”产能，是“割自己的肉”，会很痛，甚至“伤筋动骨”，但这是“刮毒疗伤”，是对症良药。只有落后的产能压掉了，一些先进的产能才能释放出来。所以，我们应当按照“尊重规律、分业施策、多管齐下、标本兼治”的原则，按照“消化一批、转移一批、整合一批、淘汰一批”的要求，加强对各个产能过剩行业的情况监测和发展趋势的预测，分门别类、因地制宜地制定调整和化解的方案。

在化解过剩产能、调整存量结构的同时，还要重点做好两个方面的产业发展。一个是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要以扩大国内市场应用、重要关键技术攻关为重点，加快信息技术、生物工程、高端装备、新能源新材料、节能环保等产业发展。下决心淘汰掉更多的落后产业，发展更多的战略性新兴产业，这一上一下，才能腾出更多空间和手脚，推动我国产业从“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升级。另一个是服务业。服务业涉及领域广、带动就业多、消耗资源少、污染排放少，是可持续发展的新引擎、新动力。2012年，我国服务业增加值占GDP的44.6%，大大低于发达国家70%以上的份额，比同等收入水平的发展中国家低了10个百分点，就业比重也明显偏低，依然是经济社会发展中的一块“短板”。差距就是潜力，“短板”就是余地。如果我们把服务业做大做强，打造好“服务经济”，把这个“短板”补上，就可以有力地改善我们的经济结构。提升服务业从哪里突破？各地都有自己的情况，东部与中西部不同，因地制宜十分重要。从整体上讲，重点在两个方面。一个是生产性服务业，主要包括金融、保险、物流、研发、营销等。这些行业是产业分工深化的产物，也是服务业中的大头，对产业升级有重大促进作用。目前经合组织国家中，生产性服务业成为增长最快的部门，增加值在GDP中的比重超过了1/3，我们还达不到这样的水平，说明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另一个是生活性服务业，包括旅游、文化、教育、健康、体育、休闲、家政、养老等。这些领域与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搞好了，既可以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又可以拉动消费升级，前景十分看好。还需要做好的一点是，完善支持服务业发展的政策体系，深化服务业领域改革开放，为服务业的规模扩大和质量提升创造条件。特别是现在一些小微企业生存发展不容易，一些年轻人创业就业很难。据统计，美国大学生创业成功率约为30%，我国只有10%。如果我们能在政策上加大支持，扶他们一把，对吸引更多的毕业生从事服务业，对增加就业，对经济增长，都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最近，国务院出台了关于健康服务业、养老服务业的文件，今后还将制定一系列政策，为加快服务业发展架桥开路。

第三，统筹区域协调发展，形成新的经济引擎和增长极。我国地域辽阔，各地区之间的差距很大，不同区域协调发展的潜力也很大，为转型升级提供了回旋余地。现在人均GDP东部地区已经超过9000美元，西部地区刚到5000美元，个别省份才到3000美元。在这个背景下，推动经济转型升级，打造中国经济升级版，各地应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作出规划。像东部地区应实现在转型中升级，中西部地区应在发展中升级。这是对不同区域的不同要求。东部地区特别是长三角、珠三角、环渤海地区，产业发展已经比较成熟，具备了淘汰落后产能、实现升级换代的条件，应该抓住机会，加快转型升级的步伐。中西部地区，特别是西部的一些地方，底子薄、条件差，发展相对滞后，但不能把这个当作不肯转型升级的挡箭牌，当作继续搞低端产业、落后产业的借口，而是完全可以探索高起点的好路子，探索不同于东部的新路子。有三个方向可以试一试。一是走东中西省份联合发展的路子。优势互补的东、西部省份，可以签署合作或战略协议，东部省份更方便地利用西部的资源，西部省份可以接续东部产业特别是高端产业，直接带动产业升级，实现共同发展。二是中西部省份自我联合发展的路子。前不久，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搞了一个“中四角”，就是中部四省“抱团取暖”、抱团发展，打造长江中游城市集群，搞好了可能成为中部地区新的增长极。三是对外联合发展的路子，特别是边疆省份要眼光向外。现在广西搞的中国—东盟自贸区，新疆搞的中国—亚欧博览会，宁夏搞的中国—阿拉伯国家博览会，云南搞的中国—南亚博览会，都是利用地缘优势闯出的新路子。同时，在实现协调发展的过程中，还要妥善处理好“好”与“快”、“赶”与“转”的关系，把开发与开放、发展与转型更好地结合起来，不能贪多求快、贪大求全。只要科学合理推进，区域协调发展就会有广阔天地，打造新的增长极也大有文章可做。

第四，加大科技创新力度，形成以企业为主体的技术创新体系。科技创新可以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是经济转型升级的巨大动力，更是抢占发展先机的秘密武器。近几年，世界上20个创新型国家的科技创新对GDP的贡献率高达70%以上，美国、德国甚至高达80%，而我国只有40%左右。这方面我们怎么迎头赶上？最主要的，就是加快建设以企业为主体、市场为导向、产学研相结合的技术创新体系，支持产业集群创新，把增强创新能力与完善现代产业体系结合起来，增强科技支持经济转型升级的能力。我们也进行了一些探索，中关村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就是比较成功的例子。其次，要加快新技术、新产品、新工艺的研发应用，切实推动科技成果转化，加强知识产权保护，保护企业和个人技术创新的合法收益。现在我国成了专利申请第一大国，但由于质量的原因和客观的条件，很多专利束之高阁，这是很大的浪费。还有一个十分关键的政策措施，就是要培养大批具有创新思维、创业勇气的新型人才，李克强总理在一些大学考察的时候，就提出既要培养创新型人才、也要培养创业型人才这样一个“双创”概念。同时，在全社会倡导创新精神，营造支持创新、鼓励创新的良好氛围。大家都知道联想和华为的故事。二三十年前，联想从一间小平房里创业，华为成立时注册资金仅2万多元。他们凭借高强度的研发投入，推动技术创新，冲破了国外计算机和通信设备巨头的垄断，在国际市场为中国赢得了荣誉。如果我们有更多像他们这样勇于创新的企业，经济转型升级的春天就会早点到来。

第五，积极发展绿色低碳循环经济，努力构筑“生态安全网”。近些年来，一些污染事件频频发生，已经成为我们发展的不能承受之重。污染的问题长期得不到彻底解决，病根在哪？一个是观念上的，我们缺乏环保意识，缺乏生态文明的意识。一个是法制上的，不少高污染的企业宁肯交罚款，也不下决心治污，“守法成本高，违法成本低”，这样下去，就无法摆脱先污染再治理的老路，也难以走出污染—治理—再污染—再治理的怪圈。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与利益有关，不少地方出于GDP的考虑，对污染企业睁只眼闭只眼。我们承认，发展与污染的确存在一定的矛盾，但也要认识到，这个矛盾不是不可调和的，而是可以化解、转化的。一个办法，是下大力气把污染处理设施建设好、用起来。这样要花一些成本，但是建比不建好，早建比晚建好，因为边污染边发展的路子，迟早会走进死胡同，成本也会更高。另一个办法，就是积极发展绿色、低碳、循环经济。这一点，必须提上各地政府的议程，动真格，真抓实干。要把生态文明的理念融入“新四化”的全过程，促进资源集约利用和生态环境保护，形成有利于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的产业结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空间格局。要重点抓好工业、交通、建筑、公共机构等领域节能，控制能源消费总量，降低能耗、物耗和二氧化碳排放强度。要抓住严重损害群众健康和社会反映强烈的水、土壤和大气污染问题，切实加强综合治理，让人民群众能够喝上干净的水，呼吸清洁的空气，吃上放心的食品。可以说，现在好的生态环境也是生产力。一个地方环境好了，宜居了，不仅吸引游客，也吸引投资者。把土地、水、空气全污染了，不仅老百姓受不了，投资方也不愿意来，即使来了将来也会跑路。

第六，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着力提高城镇化质量。城镇化是我国现代化建设的历史任务，也是增加供给、扩大内需和推动经济发展的最大潜力。据测算，2001年到2011年10年间，城镇化率每提高一个百分点，拉动投资增长3.77个百分点，拉动消费增长1.8个百分点。当前全社会对城镇化有很多共识，也有很大期待。我们要因势利导、趋利避害，把推动城镇化健康发展，作为稳增长、调结构、促改革的重要抓手，发挥它对促进经济转型升级的重要作用。需要指出的是，新型城镇化是以人为核心的城镇化，不能误解成仅仅是圈地盖楼、建新城、搞扩张。当前，需要抓紧做好两个方面。一方面，要采取措施逐步让进城务工的2亿多农民工变成城里人，享受与城里人一样的基本公共服务。目前国家统计局公布的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为52.6%，但最近中国社科院发布的《城市蓝皮书》认为，完全城镇化率仅为42.2%，按公安部门登记的城镇户籍人口算，则是35%。让想留在城市的打工者变成城里人，可以大幅提高完全城镇化率。另一方面，搞好城市的棚户区改造，这是破解城市内部二元结构的关键举措。目前全国城市里面还有4000多万户、1亿多人口居住在棚户区。一边是高楼大厦，一边是棚户连片，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因此棚改是城镇化绕不过去的一道坎。我们把城镇化的过程，变成改变城乡二元结构、缩小贫富差距、促进社会公平的过程，这样的城镇化，老百姓才支持、拥护，效果才会更好，也才能最终为转型升级作出更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