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山文化的社会管理形态
圣人借助神秘力量管理社会,是红山文化社会管理系统的主要特点。所谓神秘力量是指庙、冢、墓、坛、山台等,包括墓里葬者所佩用的玉器。圣人借助神秘力量管理社会,敬天(敬天神)、敬地(地祇、社稷)、敬祖先、敬物灵(日月山川),核心是管理社会、处理人的关系。处理死人的关系,也是为了理顺活人的关系。当时活人的关系就是人要敬神,人要活动,人要祭祀死者(死去的人)、祖神。祭祀的核心问题是要解决人的精神问题。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重要因素,关于天地的崇拜、关于日月的崇拜、关于四时的崇拜、关于鬼神的崇拜,牛河梁红山文化遗址都出现了。圣人要做什么呢?圣人要“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易经》)”。这些“合”的作为就是圣人对社会的有效管理。
引入圣人管理社会的概念,其支撑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一个完整的圣人文化体系和圣人作为体系。中国有许多古文献讲过,社会产生需要之后,“有圣人作(圣人的作为)”,重大发明发现就产生了。比如《韩非子·五蠹》就讲了“有圣人作,构木为巢”、“有圣人作,钻燧取火”等。《礼记·祭法第二十三》也说:“夫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圣人有可能是社会管理者,也可能是非社会管理者。圣人与今天的“英雄”概念差不多。
红山文化社会管理系统由四个子系统组成。
第一,人与人互动的管理系统。首先是在“山台”上人与人的互动及其管理。“山台”即上文分析的“邑”或城,主要是人们交往的地方。其次是聚落生产生活的管理系统。为保障当时人们相对安定的生产生活,有效获取大自然所提供的比较充足的食物,必须进行有效的管理。通辽市哈民忙哈遗址和赤峰市魏家窝铺遗址都是聚落遗址。两处遗址的房屋形状基本是相同的,由相对长一点的门道与屋子组成。两处遗址都是有规划的,房屋排列相对整齐,方向基本一致,排水、防御系统和道路都齐备。再次是初级的社会管理与高级的社会管理并存。聚落的人们生产生活在有规划的功能相对齐全的聚落里和聚落区域内,他们的精神活动、社会活动和其他组织性的活动到初级的祭祀场所去进行。
阜新市的胡头沟红山文化遗址、赤峰市敖汉旗的草帽山红山文化遗址、赤峰市巴林右旗的那斯台红山文化遗址等,就是这样的进行组织性活动的初级祭祀场所。若干聚落的人们到一起会盟,进行社会的交往和有组织的祭祀活动。初级的有社会组织的祭祀活动和社会管理为更高级的祭祀和会盟提供了基础。聚落的普通人只能参加初级会盟,聚落的首领人物或代表集团的少数人才能到较远的地方去参加高级的会盟活动。朝阳市东山嘴、牛河梁等红山文化遗址就是高级的会盟场所,当然牛河梁红山文化遗址是当时最高级的会盟场所。在牛河梁红山文化遗址,我们看到了高级的祭祀活动、社会组织形式和社会管理系统。在牛河梁红山文化遗址进行的高级会盟与在初级的祭祀场所进行的会盟是什么关系呢?那就是初级社会管理与高级社会管理的关系。
以祭祀形式进行的社会管理或会盟,实际是协商解决社会矛盾的管理办法,不是用强权、强力解决社会矛盾的办法。当然要由各方面实力比较强的一个部落或部落联盟召集其他的部落或部落联盟参加,共同来协商解决社会所面临的问题。
第二,以血缘关系为纽带、以敬祖为内容的管理系统。首先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亲亲。红山文化遗址积石冢里的墓所葬的死者是当时活着人们的祖先,按序列掩埋。每一个序列都以血缘关系为纽带。血缘关系主要是通过婚姻关系来延续。一夫一妻制才能保持血缘关系纯正。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序列关系正符合中国人的传统:血缘关系越近,社会认同感越强,思想越容易相近和统一。
其次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尊尊。在血缘关系网络中,年龄小者辈分低者要尊敬长者、辈分高的人。在地缘、业缘关系网络中血缘的尊尊关系要弱化。在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亲亲尊尊关系网络中,社会管理也是按血缘关系来管理的,这是今天家族式管理的源头。
再次是用玉敬祖。从红山文化用玉体制来说,玉是一种身份或地位的标志物,在用玉敬祖的过程中是身份或地位的显现,也是身份或地位转换的重要媒介。当时的活人用玉,谁用的玉死时给谁随葬。有一些玉不是死者生前用的,是活着的人为死者随葬的。主要是敬畏:敬是对死者的“丰功伟绩”,向死者告别,献上玉表示崇敬,同时期望给生者庇护;畏是祈求死者不要回来对生者施加什么不利行为。
第三,以天文历法、敬天法祖为内容的社会管理系统。红山文化遗址的祭坛有古人的天文历法活动。以山脉为标尺,按照太阳升降的位置知季节;同样以山脉为标尺,以太阳运行的方位来知道时间。祭坛与积石冢结合在一起,说明当时的人们在敬天地、祖宗的同时要知时节,在敬天法祖的同时要实现天地人交泰,过好生活。
第四,以敬神为主要内容的精神(祭祀)管理系统。红山文化的精神(祭祀)管理系统发育的非常完善,也比较复杂。首先,通过有效管理处理好祭祀近亲(祖)与祭祀远祖(祖神)的关系。红山文化遗址分墓祭、庙祭。墓祭的对象是最近的死者(也是“祖”),“祖”被神化同时被更多的人认可就是祖神,简化为神——庙祭的对象是被人们神化了的祖神。祭祀近亲(祖)在墓地,祭祀远祖(祖神)在庙,二者分置在两处。其次,通过有效管理处理好冢祭与坛祭的关系。积石冢的祭祀应该是人(鬼)祭,人对死者(鬼)的祭祀。坛祭应该是祭天(主要是太阳)和地(社稷)。再次,通过有效管理处理好敬主神与配神的关系。牛河梁红山文化遗址神庙里敬奉的既有人神,也有动物神,但主神是人,配神是动物。最后,通过有效管理处理好神庙敬神与山台保民的关系。神庙与山台相连,神庙是敬神(人神与动物神,人神即祖神)之所,山台是人们活动之所,神庙与山台组合在一起,就是敬祖保民。
红山文化社会管理的四个子系统组合成一个完整的管理体系。四个管理子系统所借助的庙、冢、坛、山台等是经过统一布局而形成的。实现统一布局一定有统一的组织、计划、指挥和调控,也就是说有统一的社会管理。当时社会的首领通过祭祀、协商、会盟等社会管理活动让人们统一想法、统一行动,如集中社会力量建筑神庙、雕琢玉器等。还有共享新经验、新成果、传递信息的功能,比如祭祀、协商、会盟的同时共享天文历法等成果。这样红山文化社会就拥有了丰富的管理资源、管理载体,进而形成了可供今人研究且可获得资鉴的完备的社会管理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