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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周來:傲慢的屠殺者

2013年11月08日13:53   來源:紅旗文稿

盡管此前從《資本論》中讀到過英國殖民者屠殺印第安人的歷史,但我第一次了解到美國人自己講述聯邦政府屠殺印第安人的歷史,竟然是從《美國之音》上聽來的。

那時我在讀研究生。為了練聽力,英語老師推薦我們聽抄一檔美國之音特別節目(VOA Special English)。那一期間這檔節目正好在連播美國歷史,專欄叫“一個國家的誕生( Making of a Nation)”,其中,又做了兩期專題“印第安人戰爭( Indian Wars)”。

以我的見聞,不要說很多沒有讀過美國史的年青人,就是在我們看來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某些大學者,也可能缺乏對這段歷史的了解,或天然地從自己的觀念中摒棄這段歷史。所以,我特地把當年英文“聽抄”本找來,把美國人自己所介紹的美國西進歷史的原文選譯如下:

1.美國在18世紀中期開始其開發西部的歷史。當時,包括達科他、猶他、懷俄明和加利福尼亞等在內廣袤的西部分布著很多印第安部落(我從《劍橋美國經濟史》中讀到,東部印第安人此時已經都被殖民者趕出原來的領地,遷移到西部來了)。為了開發西部,殖民當局不得不再次與這些美洲印第安人狹路相逢。殖民者強迫印第安人離開他們的家園,導致了印第安人的武裝反抗,由此爆發了印第安人與聯邦政府之間的一系列戰爭。

最初,聯邦政府對待印第安人隻有一個政策,那就是野蠻驅逐。任何時候隻要白種人想要印第安人的土地,軍隊就將這片土地上的印第安人趕到更偏遠的西部。如果印第安人反抗或試圖保護自己的土地,他們就將面臨更殘酷的武力鎮壓。到18世紀中葉,幾乎所有東邊的印第安人都被趕到了密西西比河西岸。政府把他們強行安置在今天俄克拉荷馬州的印第安人保留地內。政府把保留地內的印第安人稱為“歸化了的”,即他們已經被削弱到再也無法制造麻煩,且許多人順從白種人為他們安排的生活方式。但是,西部草原上的印第安人則始終拒絕放棄他們原有的生活方式。這些印第安人靠獵殺美洲野牛為生,他們追隨牛群穿越整個草原地帶。那時,整個美國西部有數不清的野牛和各種動物。這些印第安人幾乎能從野生動物那裡獲得他們生存的任何東西,游獵生活也使得他們天生是很凶猛的戰士。為了表達對白種人入侵其狩獵場的不滿,他們經常襲擊把白人殖民者送往加利福尼亞或俄勒岡去的四輪馬車。為此,聯邦政府不得不派出大量的士兵在西部草原上修建道路,並保護馬車免遭襲擊。盡管印第安人英勇善戰,但聯邦士兵有先進的武器,在印第安人與聯邦士兵的沖突中,后者往往獲勝。

於是,這些游獵印第安人不得不試圖與白人殖民者和平相處。其中有一個蘇族人(Sioux tribe)部落,是西部人數最多也是最強大的部落。蘇族人沿今天明尼蘇達州東北平原的邊緣而居。他們與政府簽訂了一項協議,同意放棄90%的土地,條件是政府必須逐年予以補償以保証他們能夠從白人貿易者那裡購買足夠的食物和必需品。但僅僅過了兩年麻煩就出現了,1862年夏天,政府推遲給付補償,使得印第安人沒錢去買食品。一個白人貿易者不但不願賒賬給蘇族人,反而污辱他們說:“如果你們餓了,建議你們吃草!”這激怒了飢餓的印第安人。部落頭領把男人們聚集在一起決定造反。次日早晨,他們襲擊了貿易店鋪,殺死了大多數白人商人,其中污辱了他們的那個商人被殺死后嘴裡塞滿了草。聯邦政府和明尼蘇達州聞訊派來軍隊鎮壓暴亂,士兵們非常殘暴,反叛者幾乎被殺光或絞死。

但科羅拉多和懷俄明的印第安人的反抗仍然在繼續,這裡居住的是蘇族和夏延族(Cheyenne)印第安人。他們試圖用武力把白人殖民者擋在他們傳統狩獵地之外。在與聯邦政府長達兩年的戰斗中,雙方均有傷亡,這迫使政府不得不謀求和談,蘇族人和夏延族人也都同意了。政府答應在達科多北部的懷俄明給他們一塊很大的地盤,並允許他們繼續在他們傳統的北部領地上狩獵。政府甚至還同意關閉白人殖民者穿越狩獵地的道路,並且撤出所有在蘇族人地盤上的士兵。戰爭結束了,和平重歸蘇族人和夏延人。

2. 受此啟發,美國政府更傾向於對西部印第安人採取新政策,即為每個印第安人部落劃出一塊地盤,這一地盤被稱為“保留地”。絕大多數保留地集中在今天的俄克拉荷馬州,其他一些在靠近蘇族領地的達科多。政府認為,這一辦法可以用更少的錢和東西把印第安人圈在保留地裡,遠離白人殖民者以避免制造麻煩。與原來自由游走於草原獵殺美洲野牛的生活不同,現在印第安人的食物和錢都由政府供給。

為了推行這一政策,政府專門派出官員對印第安人進行游說。為此召開了一個大會,每個印第安部落都派出頭領參加。這些頭領們一個接一個發言,都說想與白人和平相處,但對於把他們遷移到“保留地”都抱有懷疑。科曼奇(Comanche)部落頭領這樣說:“你們與我們說的那些我都不喜歡。你們說要把我們放在保留地,你們說要為我們建房子。但我不想要你們的房子。我生活在草原上,那裡風自由地吹,沒有什麼能阻擋明媚的陽光。我所生活的地方,那裡所有的一切都能自由地呼吸,我想死在那裡,而不是死在高牆內。”

經過反復談判,政府和印第安人終於達成協議:每個部落在印第安人領地內得到一塊保留地,但他們仍然可以在廣闊的南部保留地內獵殺美洲野牛。印第安人同意放棄所有的舊領地,居住在保留地內。作為交換,聯邦政府承諾供給印第安人所有的食品、衣服及其他生活必需品,同時承諾為他們建學校和醫院。

3. 印第安人知道別無選擇,因為白人殖民者太強大。印第安人等著政府兌現承諾,等了幾周后又是幾個月過去了,卻遲遲不見政府那邊的動靜:原來華盛頓國會山不同意政府花這麼多錢用在印第安人身上,協議無法通過。白人再度為自己制造了困境。當白人殖民者開始潮水般進入協議所同意放棄的印第安人領地時,並沒有得到政府承諾的印第安人再次憤怒了。白種人的進入同時驅走了美洲野牛和其他動物,印第安人無法得到足夠的食物來源。西部官員向政府緊急求援。但國會隻要不批准協議政府的補給就到不了位,而憤怒的印第安人已經沒有等待的耐心。新的戰斗開始了。當然這些戰斗只是再次為白人移民者屠殺印第安人提供了借口。

最后,政府士兵終於迫使印第安人遷進了保留地。但士兵們並不能完全圈住后者。一到春天,成群結隊的印第安人還是會離開保留地,繼續追隨野牛穿越茫茫草原。

幾年過后,越來越少的印第安人能夠離開保留地維持傳統生活方式了,因為發現野牛已經非常困難。僅僅幾年前還有百萬頭野牛生活的大草原突然變得空蕩蕩。很快,新建起來的鐵路橫穿過古老的村落,涌入的白人不斷聲稱對草地的擁有權。他們在看中的地盤上建立起柵欄,從得克薩斯過來的西部牛仔帶來了成群的奶牛或肉牛,他們驅逐或殺死了美洲野牛。

印第安人試圖阻止對野牛的殺戮。憤怒的印第安人經常襲擊白人獵牛者。但軍隊的力量太強大了。士兵殺死並俘獲了許多印第安人。最后,大多數印第安人放棄了抗爭並回到其保留地成為農民。

4. 在這艱難的時代,一些印第安人試圖回到宗教去尋求安慰。一位名叫瓦沃克(Wavoka)的印第安人宗教領袖獲得了影響。瓦沃克宣稱,一個偉大的神靈選擇他來為印第安人准備新世界,他說新世界馬上就會降臨,這必將是一個奇妙的世界。他說,新世界將沒有白人,而所有死去的印第安人將會重生。瓦沃克警告,新土壤將會升起,然后像洪水一樣覆蓋舊世界,而印第安人借助他所教的一種特殊舞蹈就能避免毀滅,這種舞蹈被稱為幽靈之舞。瓦沃克宣稱,這種幽靈之舞能讓印第安人變得強大,甚至能夠抵擋白種人的槍彈。

成千上萬的印第安人聽了瓦沃克的布道,他們都相信瓦沃克。於是,他們開始每天跳幾小時這種舞蹈。在蘇族保留地,所有其他活動都停止了,孩子們也不再上學,所有人除了跳舞就不干別的。

這一切震驚了白人官員。他們試圖抓捕一些土著宗教領袖以阻止印第安人跳舞。這種抓捕再次導致了戰斗。而這次戰斗也是聯邦軍隊完全徹底擊敗印第安人的最后一次戰斗。在目睹肉體無論如何也對抗不了槍彈后,印第安人的抗爭結束了。瓦沃克告訴他的追隨者們說:“我們的足跡被青草和沙子覆蓋。我們已經無法找到它。今天我召集你們是想告訴你們新的道路,這是唯一一條開放的路——白種人為我們設定的路!”

我的聽抄也結束了。我猶記得當時在美國西部鄉村音樂聲中聽完這篇寫得不可謂不美妙的英文時的感覺:大腦一片空白,轉而經歷了憂傷、愁思和憤怒等各種復雜的難以言表的心路。

不過,靜下來幾天后,我向我身邊幾乎所有的同學都推薦這篇東西。我當時說得最多的“感慨”是:你看人家美國人多大氣,連在給亞洲人學英語的節目中都敢於亮丑,敢於面對自己不光彩的歷史,這是值得我們學習的。

這之后不久,我與一位美國著名中國問題專家座談。在飯桌上聊天時,我問這位美國學者:你們美國人是如何看待屠殺印第安人的歷史的?他飛快送出一句話:“沒什麼。歷史就是流血的!”

我突然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原來,美國白人敢於向世界亮出他們屠殺印第安人的歷史,並不是坦率,更不是反思,而是傲慢,甚至帶有某種“逆我者亡”以及“文明戰勝野蠻”的炫耀!我們此前嘲諷“掩蓋歷史”,現在想來,一個國家有時有意掩蓋而不是承認不光彩的歷史,至少說明當政者還有是非觀與羞恥感,而像美國這樣,把不光彩歷史大白於天下,卻沒有絲毫反省和懺悔,是否說明它已傲慢到了不論是非不知羞恥而隻論輸贏的地步?!

我原先的“美國觀”幾乎被顛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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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實習生、朱書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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