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全國人大常委會將聽取“科技資金的分配和使用”的專項報告。在反腐敗風掀起的當前,科研領域的經費使用也不免成為焦點之一。近期國新辦新聞發布會上,科技部部長萬鋼連用兩個“憤怒”,直指當前科研和教育領域經費問題上的屢屢違規問題,觸發科技教育界的大討論。
去年,中科院候補院士段振豪貪污百萬科研經費的消息還未消散,今年3月,浙江大學環境與資源學院常務副院長陳英旭,被控貪污千萬科研經費的案子又已開庭審理。
追溯科研經費屢屢被挪用的原因,申請立項需“跑關系”、經費使用的管理過於僵化、科研人員薪水低等等是主要因素。種種亂象,讓科研體制的改革,比以往更加迫切。
董潔林對中美科研基金管理問題很有研究,最近接到一個陌生女人打來的越洋電話。
對方長期在美國生活,丈夫是從美國回到中國高校工作的海歸。
電話中,該女士痛苦陳述,丈夫歸國幾年后,一步一步從一個謹小慎微的書呆子,變成一個滿嘴謊言、貪污科研經費的“壞人”。他學會了把家中所有和科研出差無關的、比如親朋好友的機票,都算到科研項目裡面報銷,並為此感到得意。
目前,科技界的腐敗問題備受關注。
浙江大學環境與資源學院常務副院長陳英旭,涉嫌貪污上千萬元專項科研經費一案,已於今年3月開庭審理。如果這一指控被認定,可能創造貪污科研經費的新紀錄。
今年7月,廣東省科技廳原廳長李興華涉嫌嚴重違紀問題,正接受組織調查。
科技部部長萬鋼近日公開表示,目前有關部門正在審查兩起有關科研經費的違法違紀案件,一起涉案人是知名環境領域專家,另一起是重要省份的科技廳長。
“最近一年,反腐力度越來越嚴,反腐力度大總是好事,但在過程中還是應該把制度理順,要像大禹治水一樣,順著水去治,而不是盲目去堵。”董潔林說。
想挪用有各種方法
一名曾經在山東某大學做動物研究的人士,聽聞過很多違規使用科研經費的情況。
在最初項目申報時,就需要“過硬”的活動能力,比如,項目申請者對項目審批者“有沒有師生情誼、是否同門,上面有沒有走動,有沒有走關系,有沒有套近乎”,都可能起到決定性作用。
很多科研項目在申請時,設有經費區間,如社科類項目,重點項目經費一般在40-60萬元之間,普通項目的經費一般在10-20萬元。
“一件事情,10萬塊能干成,20萬也能干成,那肯定是往高的申請。”上述研究人士說。
經費指標一般由相關單位研究制定,項目申請時,申請者並不需要自己估算經費,也沒有審查團隊對申請者的項目進行嚴格評估。
隻要申請下來,就有各種方法挪用經費。
這位研究人士舉例說,比如要採購一個原來標價60萬的設備,給廠家支付回扣后,45萬能拿到。
武漢一重點大學教授張輝(化名)說,不久前學校發布通知,要求各學院老師自查科研賬務,迎接教育部本月的檢查。他去學校財務處報賬時,看見了有“所謂的”公司,向學校退回科研經費。
他解釋“科研項目的部分工作可以委托給公司,該公司能獲得相關的項目經費。公司經費該用多少,用到哪裡,學校是無法審核的。有的教授會將其委托給自己或家屬所開設的公司,合同隨意性較大。”張輝說,最近查得嚴,有人把錢主動退了回來。
根據中國科協2004年公開出版的《全國科技工作者狀況調查報告》,“全國來說,資金用於項目本身的比例在40%左右”,此前有媒體解讀,這意味著60%的科研經費流失,但中國科協對此予以否認,但其並未明確說明剩余60%的資金去向。
定好了,差的也得買
山東某研究人員向新京報記者表示,事實上,目前財務制度過死,乃至於科研人員的大量時間都浪費在無謂的環節中,比如找發票。“不少人跟我抱怨,很多科研考察的地點都搞不到發票。特別是去野外考察,需要當地人做向導、住宿、甚至打黑車,這些都沒發票。但弄不到發票,就得自己出錢,最后隻能想辦法到處找。”
“很多問題都得從體制上找原因。”中科院科技政策與管理科學研究所所長王毅說。
在經費問題上,管得過嚴、過細,一些大的科研項目上,比如水專項上,“科技主管都快成會計了,反而大家都不願意做了,項目做得太繁瑣了。”
不僅過嚴過細,而且十分僵化,他表示,“五年前訂的設備,現在降價了,或者不是最好的設備了,但根據規定,還是必須得原價買。”
同樣情況在社科領域也存在,北京外國語大學一名副教授認為,科研經費管理一方面很嚴格,另一方面又很僵化。有些錢比如勞務費導師不能拿,“但是導師可以聘請助理、咨詢專家。但咨詢費又是可以造假的,比如隻給了800,你可以說是8000,財務隻管程序,有轉賬單和簽字就行。”
對於社科類科研來說,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教授顧海兵介紹,搞社科研究的學者,很多時候要和人進行交流和調查,難免請人吃飯、喝茶,但是相關制度規定可以報銷餐費,但不能報銷喝茶費,“這不是很荒唐嗎?本來喝茶更便宜。”
他認為,目前科研經費制度對怎麼花錢管得太多,“打醬油的錢不讓你買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