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春秋時期起,中原以外地區政治勢力崛起,即《史記·周本紀》所謂“齊、楚、秦、晉始大”,《齊太公世家》所謂“唯齊、楚、秦、晉為強”。這些原先處於邊緣地位的政治實體迅速強盛,出現了《荀子·王霸》所謂“雖在僻陋之國,威動天下”的局面。至戰國時期,戰國七雄的遷都方向多顯示出向中原靠攏的趨勢,說明中原在統一進程中的文化重心地位重新受到重視。秦統一后,情形又發生了變化。北河與南海的經營,體現出其擴張的趨向。另一值得關注的歷史文化現象,是秦始皇“東撫東土”,“乃臨於海”的實踐。在中國歷代帝王中,秦始皇對海洋的關注,可以看作一個特殊的典型,除此后漢武帝在某些方面有所超越外,其他人皆難望其項背。而秦皇漢武東巡海上的表現,刺激了海洋探索和海洋開發的社會熱情,中國人的航海能力與早期海洋學的進步,也因此獲得了有益的條件。
“並一海內”成功與“天下”“海內”理念
秦始皇實現的統一,並不能簡單地以杜牧《阿房宮賦》名句“六王畢,四海一”加以概括。秦帝國版圖的擴張,除“西北斥逐匈奴”,“徙謫,實之初縣”(《史記·秦始皇本紀》)外,還包括對嶺南的征服。戰爭的結局,是《史記·秦始皇本紀》和《南越列傳》所記載的“南海”等郡的設立。
春秋戰國文化典籍中“天下”語匯的頻繁使用,體現統一理念得到諸家學派的認同。與“天下”往往並見的政治地理概念,還有“海內”。如《墨子·非攻下》“一天下之和,總四海之內”,《荀子·不苟》“揔天下之要,治海內之眾”,及《成相》“天下為一海內賓”等。《韓非子·奸劫弒臣》“明照四海之內”,《六反》“富有四海之內”,《有度》“獨制四海之內”,則以對“海內”的佔有和控制宣示絕對權力全面專制的理想,如《飾邪》“強匡天下”,《初見秦》“詔令天下”,《大體》“牧天下”。秦始皇琅邪刻石有“今皇帝並一海內,以為郡縣,天下和平”的說法。王綰、馮劫、李斯等議帝號時所謂“平定天下,海內為郡縣,法令由一統,自上古以來未嘗有,五帝所不及”,都是在這一認識基點上對秦始皇功業的肯定。在關於封建制與郡縣制的辯論中,李斯所謂“今海內賴陛下神靈一統,皆為郡縣”,秦始皇所謂“天下初定,又復立國,是樹兵也”,周青臣所謂“賴陛下神靈明聖,平定海內”,淳於越所謂“今陛下有海內”等,也都沿襲著這樣的語言習慣。
秦始皇關注沿海地方的種種表現,應當與這種天下觀和海內觀作用於政治生活有關。通過琅邪刻石“東撫東土”,“乃臨於海”,之罘刻石“巡登之罘,臨照於海”,“覽省遠方,逮於海隅”,以及“立石東海上朐界中,以為秦東門”等,都可以透視出這種政治理念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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