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美國夢”的具體內容
在這個過程中逐漸形成的“美國夢”,主要包含兩個方面的內容:
一是關於自由、繁榮、穩定和個人發展進步的機遇方面的,所謂美國是一個機遇之鄉:在這裡,隻要勤奮工作,加上一點點才華,就會順著階梯一級一級往上走。
在個人的發展機遇方面,和那些在種族、宗教等方面有嚴格等級和界限的地方相比,美國無疑為個人的發展提供了更多的機遇,但也不像它所標榜那樣,真是實現了什麼“人人生而平等”了。因為資產階級執掌政權以后,在消滅等級之間的舊的差別和一切依靠專橫而取得的特權的時候,只是用金錢的特權去取代封建主的一切個人特權和世襲特權。在這個方面,美國的資產階級並不是例外。據有關方面的概率估計,在美國,中產階層出身的人,順著階梯上升和下滑的,各佔一半﹔低收入家庭出身的人,由貧到富的,極為罕見﹔出身貧寒者,可能一直如此。又有估計說,處於頂層那1/5的家庭出身的人,在成年以后屬於中產階層的,佔75%﹔處於收入水平底層那1/5的家庭出身的人,成年后取得中產階層地位的,僅佔35%。
新自由主義者往往把“美國夢”歸結為純粹個人的事情,這是與事實不符的,因為在實際上,恰恰是政府讓個人的“美國夢”具有了實現的可能。2012年7月2日,美國《時代》周刊發表喬恩·米查的《美國夢的歷史》一文指出:在“關於美國粗獷的個人主義故事的平民版本中缺少了一個角色:政府。正是政府使得個人的崛起成為可能。美國人從來都不願意承認,我們現在稱之為公共部門的機構,一直是使私營部門取得成功的不可或缺的因素”。
二是關於在美國“明天會比今天更好,一代更比一代強”的憧憬。
羅斯福在1945年最后一次總統就職演說中,曾經引用其母校格羅頓學校校長恩迪科特·皮博迪的一段話說:“人生不會總是一帆風順,有時候我們躍上高峰,而接下來一切會發生逆轉,開始走下坡路,但是要記住一個重要事實,那就是文明的趨勢是永遠向前的,如果在數百年的高峰和低谷中間畫一條線,那麼,它總是保持向上的走勢”。在爾后的幾十年裡,美國的國力和繁榮確實達到了史無前例的高度,美國人過上了亞當斯在1931年大蕭條時憧憬的那種“更好、更富裕和更幸福”的生活。
人們常常把“美國夢”說成是美國“中產階級”(即中產階層)的夢想,這種夢想包含六個方面的內容:第一,有房﹔第二,有汽車﹔第三,接受過大學教育﹔第四,有退休保障﹔第五,有醫療保險﹔第六,有休閑時間。美國副總統拜登領導的“白宮中產階級特別小組”也解釋說:“中產階級是由他們的追求、而不是由他們的收入來界定的。中產階級擁有住房、一台車、子女上大學、健康和退休保障以及偶爾的家庭度假”。
大體說來,特別在二戰以后,美國人就是懷著這樣的“美國夢”一路走過來的。但是,2007—2008年開始,伴隨著新自由主義的惡性發作而引爆次貸危機,並進而引發國際金融危機,美國人的這種夢再也做不下去了。現在,許多美國人覺得,不論自己多努力,也不會達到父輩的生活質量和幸福感。
三、次貸危機首先驚醒了“美國夢”
2004年10月,美國前總統布什在一次為競選連任而發表的演講中,提出了他所謂的“所有權社會”論,即要每個美國家庭都有自己的房子,而政府不干涉人們實現自己的“美國夢”。他說:“每次一個美國家庭搬進他們自己的房子,美國就變得更強大一些”。他所說的這種家庭指的是傳統的核心家庭:一對異性夫婦,有至少兩個孩子,生活在一套帶院子的獨立住宅裡,有一、兩輛車,而且還有一個帶有平板電視的多媒體房間。為了實現這一前景,布什推出了鼓勵人們擁有房產的新政策,例如“零首付計劃”。隨后又出台了更多的五花八門的抵押貸款形式,其中包括24個月不用付月供的貸款,后來還出現了隻要借款人的口頭承諾而無需書面文件的貸款。再以后,圍繞這些抵押貸款出現的各種金融創新產品,又經過包裝和再包裝,最終變得面目全非,沒有人知道它們到底包含什麼內容,或者它們到底值多少錢。在這種情況下,大量資本從生產領域流入流通領域,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嚴重分離,滋生出越來越多的泡沫經濟,一旦金融泡沫破裂,這種“次級貸款”引發的危機就成為不可避免的。
那麼,出現次貸危機時的情景到底是怎麼樣的呢?在次貸危機發作時的2008年,據一家房地產研究所的報告顯示,全美至少有750萬戶房主背負“負資產”,即由於他們房屋的當前市場價低於其住房貸款總額,因而即使賣掉房屋,房主還必須墊付更多的錢才能還清貸款,這一類背負負資產的人佔到美國擁有房屋者總數的18%,另有210萬購房者處於背負“負資產”邊緣,其房屋市價僅比貸款高出不到5%﹔而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的估計,全美可能有多達1200萬戶房主背負“負資產”。
這裡,以美國俄亥俄州的克利夫蘭為例,來展示次貸危機給美國帶來的危害。克利夫蘭是美國俄亥俄州最大的城市,在1851年通鐵路以后,成為五大湖區和大西洋沿岸間的貨物轉運中心。克利夫蘭以鋼鐵工業為首要產業,又在此基礎上建立龐大的制造業,使它在美國工業史上輝煌了100多年,到上世紀中葉,其經濟實力躋身於美國城市的前五位。克利夫蘭有1/3的面積被公園綠地覆蓋,素有“森林之城”的美譽,並與匹茲堡一起被列為美國“最佳居住城市”。在華爾街的金融機構放鬆風險控制、慷慨借貸時,克利夫蘭成了“次貸之都”。在次貸危機爆發之前,金融機構和購房市民都認定克利夫蘭的房地產價值、價格將與時俱增,但危機一來,房價卻一落千丈,而房產稅賦、貸款利息卻並未減少,在危機深重之時,連四五百美元一棟的房屋也無人問津。於是,一些無力償還房貸和房產稅的房奴,便選擇了“斷供”,舉家棄屋、逃之夭夭。2010年2月16日《克利夫蘭老實人報》的社論披露,該市的空房已逾一萬多套,這意味著全市已有1/8的家庭棄屋而去。這些棄屋出走的居民,狀況好一點的在親友家借宿,大部分或棲身於橋洞巷角,或在郊外支個帳篷度日。於是,在克利夫蘭街頭,失業者、無家可歸者四處游蕩﹔教堂或慈善機構的門口,貧窮的人們排隊等候領取免費食物﹔尋找就業機會和求助的市民擠滿了政府的援助辦公室。而在另一方面,因房主棄屋逃亡而空置的房屋,又成了消耗市政資源的巨大包袱。如該市有一座兩層樓的住宅,因其市值不到應交稅賦的1/3而被棄置,但由於長期空著無人看管,以致發生管道煤氣泄露爆炸,還傷及鄰居。
然而,次貸危機還只是驚醒了“美國夢”,由次貸危機引發的國際金融危機則在更大的范圍內和更深的程度上,嚴重地沖擊了“美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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