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利益关系问题。利益带有根本性,中国共产党的阶级力量和阶级基础,主要通过揭示乃至激化阶级矛盾,以剥夺一个阶级的利益满足另一个阶级的利益实现。革命阶段共产党为什么占领了道德制高点?因为从理论到行为都没有人民之外的利益,并且为人民的利益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这种高尚看得见摸得着。进入执政阶段呢?整个集团仍然没有独立于人民之外的利益,但党的成员有利益。有利益并无不妥,关键是能不能科学划分利益,进而规范和分享利益。一方面讲共产党员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另一方面利益等级化、集团化,这就把共产党置于被动地位,且处于道德困境。苏共为什么被人民抛弃?原因之一是获得了利益,而且在获得利益的同时还大讲自己在牺牲奉献,落差的结果招致更大的反感。
三是政治伦理规则问题。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没有只享有权利而不承担责任的事情。事实上,我们在掌握了巨大权力的情况下,很多责任并没有人承担,尤其是道义责任。在西方,政府官员因道义责任而引咎辞职者大有人在,在我们这里却很鲜见,原因在于我们只关注组织上的行政任命,而缺少政治伦理的规范。再进一步讲,我们的价值标准和话语系统都在模糊甚至泯灭规则和标准,而非清晰界限。大家都大谈抽象的政治,结果便没有了政治,尤其没有了执政党成员的具体规则。我们曾经认为政治就是毛泽东所说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把自己搞得多多的”,处在革命阶段自持正义性和神圣性,而不择一切手段达成政治目的,执政后还能不择手段吗?倘若总以敌对思维开展政治活动,必然处于无休止的“路线斗争”、“左”“右”之争的循环往复,有序政治、文明政治都不可能实现。
四是党的领导能力有限与无限问题。看一下西方社会,民众想见市长州长很容易,我们的群众要见市长县长很难,有人开始怀疑我们党的领导干部已经从公仆异化为老爷,其实这主要源于权力运行模式。在西方社会,因为三权分立,也因为经济规律,行政官员的权力很有限,民众出现精神问题进教堂,产生司法之争进法院,想赚钱到市场,找市长州长什么也得不到。我们的政府几乎包揽了一切,这个包揽在单一社会是可行的,可在社会高度分化、利益诉求多元的今天,仍然包揽一切,必力不从心。结果不仅没有强化党的领导,恰恰会走向初衷的反面。
尽管存在着“格瓦拉困境”,我们仍然需要强调,每一种文化和制度下的国家都有其特殊和特定的社会运行规则,不可能完全一样,在政治之外的社会调节力开发出来前,中国不可能把自己的传统优势丢掉。所以,这里强调的不是抛弃政治,而是政治要发展、要突破、要最大限度提升其生命力。
(作者为国防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