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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和理性:中华腾飞的精神两翼
——童世骏教授在浦东图书馆·东方讲坛的演讲
2013年06月09日10:50   来源: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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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腾飞也需要理性平和

我们提倡 “培育理性平和的社会心态”,呼吁要“理性维权”和“理性表达”,前者更多地诉诸普通民众,后者更多地诉诸知识精英,但它们的确切含义是什么,取决于我们对“理性”做什么样的理解。

在习近平等同志驻足细观的李大钊 《狱中自述》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到以李大钊为代表的革命前辈的少年梦想、青春激情,而且也可以看到他们所开创的那个事业的文化追求和理性关怀。《狱中自述》的最后一段,是李大钊在写完正文以后补写的:“又有陈者:钊夙研史学,平生搜集东西书籍颇不少,如已没收,尚希保存,以利文化。谨呈。”

在中国共产党的早期创始人中,李大钊和陈独秀一样都是大学教授,相比之下,陈独秀比李大钊更精通传统学问,而李大钊比陈独秀更熟悉现代知识。在1920年至1925年间,李大钊先后在北大和北京、上海、武汉等地其他不少大学开设了许多课程,如“社会主义史”、“唯物史观”、“史学思想史”等,以及不少讲座,如“现代普选运动”、“工人的国际运动”、“社会学”等。李大钊最感兴趣的,是史学。1923年4月5日,李大钊在复旦大学做讲演,讨论史学以及史学与哲学的关系。李大钊认为,文学教我们“发扬蹈厉”,哲学教我们“扼要达观”,而史学除了也能发挥类似作用以外,主要功能是教我们“踏实审慎”。

李大钊对“踏实审慎”的强调,表现之一是他在讲历史的时候把重点放在现在和未来上,而不是放在过去之上。李大钊说:“吾人在世,不可厌‘今’而徒回思‘过去’,梦想‘将来’,以耗误‘现在’的努力。又不可以‘今’境自足,毫不拿出‘现在’的努力,谋‘将来’的发展。”李大钊的这段话写在他的一篇题为“今”的文章里,在他看来,“将来”固然比过去更美妙,但离开了今天的努力,将来只是一个空想。

在时间的三个向度当中,“现在”介于“过去”和“未来”的中间,李大钊在解释“中华”之为“中”的时候,不仅强调中华民族在空间上地处天下之中,而且强调中华青年要在时间上深切体会“时中之旨”:“旷观世界之历史,古往今来,变迁何极!吾人当于今岁之青春,画为中点”,以今天为起点,超越过去,创造未来。

在李大钊的思想中,“中”不仅可以做时空上的理解,而且可以做义理上的理解。对这一点,鲁迅在一封谈论李大钊遗文集之发行的致友人信中,提供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佐证。在1933年6月写给曹聚仁的信中,鲁迅说,《守常文集》这本书,“我以为不如‘自由’印卖,好在这书是不会风行的,赤者嫌其颇白,白者怕其已赤,读者盖必寥寥,大约唯留心于文献者,始有意于此耳,一版如能卖完,已属如天之福也”。鲁迅担心,李大钊的立场,左派嫌其太右,而右派嫌其太左,两边都不会引李大钊为同道;在白热化斗争的时期,李大钊的书是不会引起太多人兴趣的。从李大钊的光荣一生中我们已经知道,李大钊并不是一个回避矛盾、害怕斗争的好好先生;被鲁迅描绘为“有些儒雅,有些朴质,也有些凡俗”,“所以既像文士,也像官吏,又有些像商人”的这位革命前辈,是像最勇敢的战士一样为正义事业不辞一死的。称李大钊为自己“至熟至熟之友”的现代中国大思想家梁漱溟,曾经这样形容李大钊的个性:“他是一个表面上非常温和的人,同大家一接触,人人都对他有好感,实际上骨子里头他也是很激烈的。”这个伟大生命不惜牺牲自己而为之激烈奋斗的,恰恰是一个友爱而讲理的社会,一个不偏激不极端的国家。李大钊的思想或许可以这样来表述:我们心目中的中国之所以叫“中国”,不仅是因为它地处中心(其实对任何人来说,自己国家可以说都是地处中心的),而且是因为,第一,它时重当下而弃往迎来;第二,它道守中庸而不走极端——中国,因此是一个生机勃勃的“中道之国”。

这样一个“中道之国”,会让人想起古人所说的与“霸道”相对立的“王道”。阐述“王道”最著名的孟子的一段话,李大钊多次提到。孟子说:“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瞻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从1914年写的题为“政治对抗力之养成”的文章,到1923年写的“平民主义”一文,李大钊都引用了孟子的“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瞻也”的观点。值得注意的是,李大钊并没有接着引用“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一句,估计是他不想简单地把“德”当做使人“心服”的根据。从他的上下文来看,李大钊认为使人“心服”的东西是“理”。这一点在李大钊讨论民主或“平民主义”的时候尤其明显。李大钊认为,“民主”固然与“多数人统治”密切相关,但那不是因为多数人的势力大,可以压制少数人,而是因为在公共生活中,一旦发生问题,“人人得以自由公平之度为充分之讨论、翔实之商榷,而求以共同之认可。”讨论到了一定程度时,要通过表决或“取决”来检验讨论的结果,看看哪种观点让更多人觉得有理。因此,李大钊说:“在商讨之中,多数宜有容纳少数之精神;在取决之后,少数宜有服从多数之义务。”这种意义上的“少数服从多数”,其含义并不是指少数人的势力屈服于多数人的势力,而是少数人按照他们先已同意的程序,认可了经过讨论而阐述清楚的多数人的道理。这种认可,就是一种以理服人,而不是以力服人。

这种意义上的“讲理的社会”,也可以说是一个“理性的社会”,但“理性”这个词歧义很多,需要做一番说明。我们这几年一直提倡“培育理性平和的社会心态”,这个观点在十八大报告中也已经写入。与此相呼应,主流媒体这些年来一直在呼吁要“理性维权”和“理性表达”,前者更多地诉诸普通民众,后者更多地诉诸知识精英,但它们的确切含义是什么,取决于我们对“理性”做什么样的理解。

(责编:杨丽娜、常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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