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蘭的“靈魂”——訪波蘭駐華大使林譽平

天文學家哥白尼，物理學家、諾貝爾獎獲得者居裡夫人，音樂家肖邦，幾乎沒有人沒聽說過這三個名字。

這三位大師有一個共同點——來自波蘭，在這個人口不到4000萬的中東歐國家，先后出了18名諾貝爾獎獲得者，更是涌現出了很多偉大的藝術家、詩人、作家……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波蘭掀起了“中國熱”，而2016年，在中國也掀起了一股“波蘭熱”。

10月16日，第一屆北京肖邦國際青少年鋼琴比賽暨音樂會拉開帷幕。

不僅在文化藝術領域的兩國交流如火如荼，由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國際關系和可持續發展中心、波蘭信息與外國投資局以及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共同主辦的“絲路國際論壇2016年年會”也在波蘭舉行。

首屆絲路國際論壇於2014年12月在土耳其伊斯坦布爾舉行，第二屆論壇於2015年10月在西班牙馬德裡舉行。論壇旨在凝聚各國智庫力量，推動陸海絲綢之路相關國家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等，為共商共建“一帶一路”搭建高端交流合作平台。

在2016年絲路國際論壇年會上，國家主席習近平發表了題為《攜手同心 共創未來》的重要講話。習近平指出，波蘭人民是中國人民的好朋友、好伙伴。兩國友誼源遠流長。當前，雙方都有意願推進“一帶一路”沿線地區繁榮，在區域合作中發揮更大作用。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主任李偉在論壇開幕式上也表示，當前世界經濟正處於爬坡過坎的關鍵時期，各國更應遵循和平合作、開放包容、互學互鑒、互利共贏的合作理念。

波蘭大使的中文名——“譽平”

我一見到林譽平大使就開門見山告訴他，當我們策劃“一帶一路”大使訪談欄目的時候，波蘭是名單上的第一個國家。作為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傳播平台，“一帶一路”高端訪談欄目，每期深度對話一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駐華大使。由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等主辦的絲路國際論壇今年6月在波蘭舉辦，所以把波蘭列為第一個“一帶一路”大使訪談國家顯得特別有意義。

大使先生解釋道，“我今年真的太忙了，不久前，我剛剛出席了第一屆北京肖邦國際青少年鋼琴比賽的開幕式。現在才有充裕的時間來接受採訪。”

他非常認真地為我寫下了他的中文名字，大大的、方方正正的三個字——林譽平。“我的中文名字‘譽平’和我波蘭語的名字意思完全一致，愛護和平”。

當回答我提出的“最喜歡的一句波蘭名言是什麼”的問題時，林譽平大使說，“我們是非常樂觀的民族，永遠樂觀積極地面對未來。有一句話能夠表達我們的態度，但好像用英語無法准確地翻譯過來。這句話的意思是‘沒有無法變成好事的壞事’（意思大概是：每一件事，無論多糟糕，最終都會產生一個好的結果）。”

“我們非常樂觀，但我對波中兩國關系的樂觀並不僅僅是基於波蘭人的樂觀性格。這種樂觀是基於對現實的判斷，是基於兩國非常穩固、堅實的關系。”

林譽平大使告訴我，盡管出任駐華大使隻有一年多的時間，但是他對中國可以說是非常熟悉。

“十多年前，我曾在波蘭駐香港總領事館工作。我在腦海中總是比較著今天的中國和十幾年前的中國。我發現，中國在這段時期取得了巨大的發展和進步。能夠在這個很特別的時期來到中國工作，為推進波蘭和中國兩國關系服務，我感到十分的幸運。”

通曉英語、法語、俄語以及越南語的林譽平大使，從實習生開始到擔任駐華大使，其作為外交官的駐外生涯幾乎全部時間都是在亞洲度過的。1985年至1990年，在波蘭駐越南大使館，先后就任實習生以及領事、文化、科技事務隨員﹔1992年至1993年擔任聯合國柬埔寨臨時權力機構官員﹔1993年至1998年擔任波蘭駐越南大使館代辦、副館長﹔2001年至2004年擔任波蘭共和國駐港總領事﹔2004年至2010年任波蘭共和國駐越南大使﹔2010年至2012年擔任波蘭外交部領事司副司長、司長﹔2012年至2015年擔任波蘭外交部辦公廳主任﹔從2015年開始擔任駐華大使。

“2015年11月波蘭總統訪華，今年6月習近平主席對波蘭進行國事訪問。這兩次訪問帶來了非常豐碩的成果，增強了兩國戰略性的雙邊關系。2016年6月，習近平訪波期間，雙方把波中關系提高了到全面戰略伙伴的水平。兩國的溝通往來非常頻繁，從2015年11月到2016年6月短短的7個月之內，已經有了兩次國家元首的互訪。不久前，我國副總理兼科學和高等教育部長雅羅斯瓦夫·戈文也訪問了中國。所有這些政治上的往來都為兩國在其他各領域的發展創造了得天獨厚的條件。毋庸置疑，經濟合作是我們關注的重點，但除此之外，文化交往，特別是民間交流也是重中之重。”

波蘭大使的中國緣

中國發展觀察：大使先生，正如您所言，您十年前曾在中國香港工作生活過，也曾在柬埔寨和越南生活過。您作為一名具有豐富外交經驗，特別是熟悉亞洲國家的外交官，我們對您的經歷非常感興趣。您能否與我們分享一下您的難忘經歷？作為一個歐洲人，您又是如何看待亞洲人的生活呢？

林譽平：我經常感嘆時光飛逝。我還記得三十多年前第一次到越南的時候，那些時光仿佛如昨，隨后我也在柬埔寨和中國香港等地方工作。

我在中國的經歷可以追溯到很多年以前。雖然那時候我在中國的鄰國工作，但中國一直存在於我的工作和生活中。

我是在越南開始我的職業生涯的。當時中越戰爭剛結束幾年，我見証了中越兩國從非常復雜的外交關系到逐漸正常化的過程。

記得在1997年，我來到了中越邊境，這是戰后第一次有從中國到越南的火車經過。我們等這輛火車已經太久了，因為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在越南的波蘭人都是坐火車回波蘭，中途從北京轉車，我們首先要從河內到北京，再從北京到莫斯科，最后從莫斯科到華沙。那時我們是多麼盼望這輛火車能夠通車，終於它還是通車了。

我在越南工作的時候，還訪問了中國的廣西壯族自治區。我親眼看到了中國的迅速發展，在短短兩年的時間裡建成了憑祥通往南寧的高速公路。

我在越南的這些經歷其實與中國息息相關。越南的傳統文化與中華文明緊密相聯。越南語裡有幾乎60%的詞語來自中文，所以當我開始學習越南語時，我也就同時開始學習中國的文字和文化。因此，中國在對越南的研究中是不可分離的，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我在柬埔寨時的經歷也很有趣。從1992年到1993年，聯合國在柬埔寨有一個行動，那裡也有很多來自中國的觀察員。我和我的中國同事們在柬埔寨組織了第一次自由選舉，非常難忘。

我在中國香港的時候，幾乎每周都從香港去廣州或是深圳。記得當年一個人十塊錢可以吃頓很好的午餐。

中國發展觀察：大使先生，歡迎您再次回到“熟悉的”中國。很多年過去了，整個世界都發生了深刻的變化，您在“熟悉的”中國有什麼新的體會？

林譽平：特別是世界金融危機之后，我們都看到了中國在危機中所扮演的積極角色，中國積極幫助世界遏制危機的蔓延。從那時起，波蘭對中國的興趣與日俱增，所有有關中國的事情都會引起波蘭的興趣。波蘭人民對中國很感興趣，希望學習中國博大精深的文化和悠久燦爛的文明。

你知道嗎，波蘭的一些幼兒園已經開始教小朋友們學習中文了。中國現在在波蘭太受歡迎了，波蘭人民對中國由衷地喜愛，這為兩國關系的發展創造了非常好的條件。

如今波蘭已經是北約和歐盟的成員國，我們將目光聚焦在中國。中國也很關注東歐地區，包括波蘭，對此我們也感到非常幸運。我們現在已經打開了發展兩國關系的機會之窗。

“肖邦們”代表波蘭的靈魂

中國發展觀察：謝謝您的分享，特別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親身體會和經歷。現在讓我們把話題轉到歐洲——您的國家波蘭。作為一名女性，我非常尊重女性科學家居裡夫人﹔作為一名音樂愛好者，我也欣賞肖邦。波蘭涌現了很多影響世界的大師，無論是在科學還是在藝術領域。作為大使，您最希望世界上的其他國家和人們如何看待波蘭？

林譽平：這是一個很有趣的問題。首先，波蘭並不是一個大國。波蘭與中國不同，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國家之一，國家形象獨一無二，中華文明更是舉世聞名。中華文明是世界上唯一延續了五千年的古老文明，也正因如此，您作為一個中國人，可能無法全面地看待或理解一個小國想要提升國家形象，提升其在世界上的知名度有多麼困難。

幸運的是，我們的歷史上出現了許多杰出的人物，他們聞名遐邇，備受尊敬。正如您剛剛所提到的，在音樂界有肖邦，在科學界有居裡夫人、哥白尼等，這都有利於我們提升國家形象。但通常來講，提升一個小國在國際上的知名度和國家品牌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經濟發展可以通過向全世界銷售知名產品來有效提升國家的品牌形象，但對於我們而言，文化更是我們公共外交的最重要途徑。

所以，我認為文化是聯結波蘭和中國的重要一環，例如音樂。音樂是世界通用語言，每一個音樂愛好者都可以輕而易舉地理解音樂的涵義。我們很高興有數百萬中國人在學習鋼琴。學彈鋼琴通常意味著要研究和學習音樂大師肖邦，因為肖邦是鋼琴演奏的一種標志。肖邦是波蘭人，那麼學習鋼琴和熱愛音樂的人會通過肖邦想到波蘭，他們也能夠很容易地理解波蘭的靈魂。我們很高興地看到中國是世界上學習鋼琴人數最多的國家。不久前，我在中央音樂學院新建成的歌劇音樂廳裡參加了肖邦鋼琴比賽的開幕式，選手都是很年輕的鋼琴家，這些未來的“肖邦們”讓我很受感動。

另一項重要交流是文學。我們有一批優秀翻譯人士將波蘭文學譯成中文，目前波蘭文學史上所有偉大的作品都有了中譯本。我們甚至開始出版這些文學名著的中文有聲讀物，以饗中國讀者。

我認為文化交流舉足輕重，可以增進人們對彼此的理解和信任。這種理解和信任是開展任何合作的基礎。唯有互相理解，彼此信任，我們才能開展合作，促成發展經濟上的合作。這是發展兩國關系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