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蘭的“靈魂”——訪波蘭駐華大使林譽平【2】

大使辦公室的“故事”

中國發展觀察：大使先生，您是截至目前我採訪到的第一個把文化交流列在首要地位的大使。這點非常有意思。我也感謝您因為我的喜歡，將採訪地點從會客室轉到了您這間很有文化底蘊的辦公室。坦率地說，您的辦公室非常特別，好像一個微型的博物館，我非常喜歡這裡面的設計。您可以簡單介紹一下嗎，比如我坐的這把椅子有什麼故事嗎？

林譽平：非常高興你提了這個問題。事實上，波蘭駐華使館這個建筑的背后有一個非常有趣的故事。這是波蘭駐外大使館中最大的場館之一，建於1955年到1960年之間。在1960年剛建成的時候，很多中國領導人都參加了波蘭駐華大使館的落成儀式，那是令人驕傲和激動的時刻。使館在1955年開始建造，迄今已經有60多年了，這座堪稱宏偉的建筑是由波蘭專家和中國工人合作完成的。盡管那個時代的建筑文化遠沒有今天這麼發達，但是它非常堅固，至今完好無損。

說到建筑設計和家具，也是波蘭整個國家的品牌。我們有質地非常優良、設計獨特的家具。你現在坐的椅子和使用的桌子是格但斯克的家具，是非常有名的，是在第一代波蘭駐華大使工作時從波蘭運到中國使用的家具，比這座建筑還要“老”。格但斯克最出名的地方就是它所生產的高品質家具。因為我們有歐洲最大的森林，木制家具也是我們的一大特色。

中國發展觀察：現在我知道了誰才是這個房間裡“最年長”的了，它（椅子）比我們所有人都老。您剛才提到波蘭有著歐洲最大的森林，不僅如此，波蘭在歐盟內也有著積極影響力。中國一直從長遠角度看待和發展同歐盟關系，致力於全面戰略伙伴關系的發展，全面推進和平、增長、改革、文明四大伙伴關系落地生根。我想知道，從波蘭的角度看，如何積極推動中國和歐盟的溝通和伙伴關系？

林譽平：歐盟與中國的關系非常緊密。歐盟是中國非常重要的經濟伙伴，在科學、文化、民間交流、旅游等其他領域也進行了深入的合作，互惠互利。每年有數百萬中國游客到歐洲旅游，參觀歐洲國家。在一些歐洲國家，例如法國，目前有10萬人在學習普通話。

中歐之間正在進行投資協定的談判。這項投資協定旨在為歐洲投資者打開中國市場，同時也為中國投資者打開歐洲市場。下一步是進行歐洲和中國在貿易協定上的談判。

從經濟層面上看，歐洲和中國雙方對彼此都非常重要。歐洲和中國關系的發展也將為亞洲和歐洲帶來穩定和安全。

中國發展觀察：在採訪剛開始的時候，您提到今年非常忙。中波兩國領導人互訪和交流也很多。波蘭副總理也在不久前訪問了中國，您能談談他訪華的成果嗎？

林譽平：波蘭副總理兼任科學和高等教育部長，最近訪問了北京和成都。這次訪問直接關系到中國和歐盟的教育部長會議，和隨后的中國和16個中東歐國家的教育部長會議。

這次訪問很重要。我們非常重視將更多的波蘭學生送到中國求學，並歡迎更多來自中國的學生到波蘭留學，這樣可以促進兩國的雙邊關系。我們需要更多精通兩國語言、熟悉兩國文化的人才，他們未來將成為推動波中雙邊關系的“大使”。如果沒有他們，我們的關系將無法持續發展。目前在波蘭有1300名中國留學生，但我們還能再接收五倍以上的留學生。這次副總理到中國訪問，也希望能吸引更多的中國學生。我們和中國知名大學的校長進行了非常成功的會談，有效地推進了中國學生到波蘭留學。

另外，我們在四川有總領事館和直達班列。我們在成都有推廣和銷售波蘭產品的經濟平台。副總理這次到訪成都，在四川大學舉辦了波蘭與中歐問題研究中心揭牌儀式。

我們就太空探索方面的合作也進行了深入的溝通。我們將共同啟動一個項目，中國將發射一顆衛星去探索月球背面。這枚衛星上將採用波蘭的操作設備。

四方面促中波關系長足發展

中國發展觀察：從您的敘述中我能感受到您的忙碌。我想擔任駐華大使這一年來，您見証了中國和波蘭關系史上的許多歷史性時刻。您對兩國雙邊關系的未來抱有怎樣的看法，您認為兩國關系發展的重點應放在哪些方面？

林譽平：我對兩國關系的未來走向感到非常樂觀，主要基於四個方面。

第一是兩國雙邊關系的穩定發展。

第二是基於“16+1”合作平台，這也是一種非常成功和深入的合作關系。在中國和16個中東歐國家的關系中，波蘭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因為我們是中東歐最大的國家。

第三是波蘭和中國不同地區之間的區域性合作。我們與中國一些省市之間達成了近40項合作協定。例如，中國的四川省和波蘭的羅茲省之間的合作。這兩個地區之間的合作可以說是兩國合作的典范。波蘭在成都也有總領事館。兩省分別在成都和羅茲設立了代表處，並在兩地之間通了直達班列。我們正在洽談開通成都和華沙間直飛航班。

第四是歐盟與中國的戰略合作。波蘭是歐盟重要的成員國。目前我們的經濟在歐盟排名第六，在英國脫歐后排名很快會升至第五。當前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要擴大波蘭的出口。目前我們與中國有很大的貿易逆差，因此我們正努力擴大中國市場，推動我們的產品特別是農業產品走向中國市場。

“一帶一路”倡議包羅萬象

中國發展觀察：大使先生，我們採訪的主題是關於中國“一帶一路”倡議。自從習近平主席於2013年提出這個倡議以來，引起了國內外的廣泛關注和強烈共鳴。請問波蘭對“一帶一路”倡議持怎樣的態度？波蘭如何更好地參與到“一帶一路”倡議中來？

林譽平：波蘭從一開始就積極支持“一帶一路”倡議。“一帶一路”倡議更加拉近我們兩國之間的關系。對我們來說，這是搭建亞歐溝通橋梁的良機。波蘭是中國通往歐洲第一個要經過的歐盟國家。我們處於十字路口的位置，承擔交通物流港口等樞紐中心的職能

我們也很希望能在“三海連接倡議”中扮演重要角色，“三海連接倡議”是指溝通連接波羅的海、亞得裡亞海和黑海。波蘭能夠通過波羅的海連接到北歐地區。“一帶一路”倡議是一個非常宏大的項目，包羅萬象，既有經濟項目，也有文化項目、科學項目，任何可以連接中國和“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領域都可以使雙方獲益。這可以是中國和某個國家的雙邊項目，或者也可以成為眾多國家一起參與的多邊項目。

起初我們認為“一帶一路”倡議是一個類似“經濟走廊”的項目，可以推動中國和“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商品流動和投資便利化。但隨后，我們也意識到其他重要的領域也被囊括進來，比如民間往來和文化合作交流。

另外，“一帶一路”倡議也有助於提高政治安全和穩定。就像50年前的歐洲項目，它不僅為當時的參與者帶來了經濟利益，同時也為歐洲帶來了和平、穩定和安全。波蘭重視安全和穩定，特別是烏克蘭危機爆發之后歐洲的安全環境惡化。我們確信“一帶一路”將為東歐地區帶來安全和穩定，這是我們非常需要的。

中國發展觀察：據我了解，波蘭加入了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 也是亞投行創始成員國中唯一來自中東歐的國家。您認為亞投行將為波蘭帶來怎樣的機遇？

林譽平：亞投行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金融機構，其規模和重要性可與其他大型金融機構相媲美。波蘭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的表現都非常活躍，我們當然也希望能成為亞投行的成員之一。首先，我們希望能在亞投行這樣的國際機構中有發言權。第二，因為我們非常重視“一帶一路”倡議，亞投行作為這個倡議的組成部分，我們也希望能夠參與其中。第三，我們也相信加入亞投行，能夠為波蘭公司參與亞投行投資的項目提供便利。目前亞投行剛剛起步運營，我們希望能夠參與到亞投行投資的項目中去，特別是在中亞地區的項目。

連接“琥珀之路”和“絲綢之路”

中國發展觀察：大使先生，在准備這次採訪中我看到了一個優美有趣的概念——“琥珀之路”，指的是古代琥珀交易和運輸的一條商路。這條路對歐洲人的重要性絕不亞於對亞洲人的重要性。波蘭正處於“絲綢之路”和“琥珀之路”交匯點的地理位置，那麼應如何推動“絲綢之路”和“琥珀之路”對接？

林譽平：您說的很對，“琥珀之路”是美麗的名字，“絲綢之路”也是。波蘭正處於兩條商路的交匯點。“琥珀之路”因從波羅的海向位於南部的羅馬帝國運輸琥珀而聞名。你會發現在波羅的海和南部的亞得裡亞海之間是天然的從北向南的運輸路線，而絲綢之路是從東到西進行運輸。

這兩條路線在波蘭交匯，使得波蘭成為重要的物流樞紐。其實，波蘭的羅茲已經承擔了樞紐的職能，從那裡中國的商品源源不斷進入波蘭，隨后被分銷到歐洲各地。

“16+1合作機制”（指的是中國和中東歐16國共同繪制的一份中期規劃，這份規劃旨在明確2015年至2020年的工作方向和重點，進一步釋放合作潛力，推動“16+1合作”提質增效）則是“絲綢之路”和“琥珀之路”的實際表現。“琥珀之路”聯結了“16+1”平台的所有參與國。也就是說，“16+1”平台就是 “絲綢之路”再加上“琥珀之路”。所有從波羅的海到南部的亞得裡亞海、黑海、中國和中亞國家都被包括在這個平台之中。

中國發展觀察：謝謝您的解釋。對您的採訪會首發在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傳播平台上。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是中國最重要的智庫之一，也是“絲路國際論壇”的主辦方之一。2016年，絲路國際論壇在波蘭舉行。請問您怎樣看待不同智庫之間的交流和往來？

林譽平：您剛剛提到了2016年絲路國際論壇。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盛會，它彰顯了不同智庫之間的合作潛力是巨大的。

我們不能低估智庫在政策制定上的作用。當今世界錯綜復雜，需要對現實進行深入的分析。而智庫不僅能對決策者們解釋現實的情況，而且能對我們當前所面臨的挑戰提出具有可行性的建議。

近年來，我們看到智庫在世界各國蓬勃發展，為國家政策的制定建言獻策，這其中也包括中國。中國擁有非常強大的智庫和人才儲備。我很樂見一些波蘭的頂級智庫和中國的智庫保持非常緊密的合作。雙方都能從合作中獲益良多，因為我們在研究東歐和俄羅斯方面擁有很好的專家，而中國的智庫則對亞洲非常了解。我想這種交流往來對雙方來說都是具有諸多益處的。我們也會定期組織這種合作，大概每兩個月就會有一些波蘭的代表到中國來，一些中國的代表到波蘭去，進行交流。我非常支持這種合作，我不敢想象兩國之間的合作沒有智庫的參與將會怎麼樣。

（孫超，作者系《中國發展觀察》編委，“一帶一路”大使訪談欄目總策劃）

來源：中國發展觀察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