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旸：分析馬克思主義“政治哲學轉向”述評

　　分析馬克思主義於20世紀70年代末興起於英美等國，旨在用分析哲學和實証科學中的分析方法來發展馬克思主義，被公認為當代最有影響的國外馬克思主義思潮之一。分析馬克思主義的“政治哲學轉向”具有重要意義，但目前國內相關研究很少，值得深入探析。

　　發展概況

　　分析馬克思主義是基於研究路徑共識而形成的跨學科團體，由來自社會科學不同領域的學者構成。其成員多數是獻身社會主義的左派知識分子，研究宗旨在於為社會主義對資本主義的替代提供理論支撐。分析馬克思主義早期研究領域廣泛，包括馬克思主義歷史理論、經濟理論、階級理論、國家學說、正義與道德學說、方法論等。自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起，這一學派的研究逐漸向道德和政治哲學等規范理論集中，平等、正義等成為其探討的重要課題。

　　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社會主義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戰。從現實環境來看，蘇聯東歐劇變和資本主義的新發展，使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力量對比發生重大變化﹔從理論環境來看，在當代政治哲學復興的熱潮中，作為主流政治哲學的自由主義為資本主義的正當性竭力辯護，將資本主義描繪為人類最理想的社會形式，而為社會主義辯護的聲音卻日漸衰弱。這構成分析馬克思主義政治哲學轉向的兩大背景。

　　一般認為，馬克思主義是關於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理論，持辯証的、歷史的視角來看待價值﹔而西方政治哲學則對規范判斷的本質進行抽象思辨，隸屬探尋永久價值的西方哲學傳統。當代政治哲學的復興，成為馬克思主義與規范學說走向融合的重要契機。在批判羅爾斯、諾齊克等自由主義者的基礎上，分析馬克思主義學者嘗試構建與之抗衡的社會主義正義學說。因此，分析馬克思主義的政治哲學轉向總體上存在兩種進路：一是從平等、自由等角度論証資本主義剝削的道德不正當，二是批判作為資本主義意識形態的當代自由主義正義論。在對資本主義剝削和自由主義話語的批判中，分析馬克思主義者構筑了社會主義的正義景觀，力圖向人們証明：社會主義是一種比資本主義更平等、自由，因此也更為正義的制度。

　　理論得失

　　在分析馬克思主義興起后的10多年裡，社會主義歷經曲折，資本主義發展勢頭不減，而興盛的西方自由主義政治哲學又為資本主義制度竭力辯護。現實和理論的雙重挑戰，促使分析馬克思主義者為社會主義的前途命運尋求對策，在新的歷史和理論環境下重提正義話語，轉向在傳統馬克思主義研究中不受重視的道德和政治哲學領域，試圖通過“道德工程”來推動社會主義的實現。轉向政治哲學，是分析馬克思主義者在批判資本主義和探索社會主義未來的理論進路上應對當今西方社會的新變化，如資本主義階級結構的復雜化、社會主義必然性信念的衰弱、政治哲學復興浪潮中自由主義強勢話語的挑戰等作出的反應。這在某種程度上體現了馬克思主義與時俱進的理論品格。他們所做的工作擴展了馬克思主義的理論視域，增強了馬克思主義的時代感和對現實問題的解釋力。這是我們在研究中可以借鑒的地方。

　　然而，分析馬克思主義者在政治哲學轉向后越來越偏離馬克思主義的中心命題。他們隻保留了社會主義的價值取向，卻拋棄了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唯物主義、勞動價值論等核心理論。當分析馬克思主義者將注意力集中於當代政治哲學的核心問題時，他們便消解了馬克思主義與資產階級理論之間的路徑差異。這樣做的風險在於喪失自身的理論獨特性。進一步說，分析馬克思主義政治哲學轉向的致命傷在於，他們在強調規范論証的道路上走得過遠，將社會主義的實現寄托於抽象的道德辯護之上，由此成為一種馬克思曾經批判過的脫離現實基礎的道德主義。這是我們在研究中應引以為戒的。

　　（作者為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