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06月05日09:30 來源:北京晚報
“企事業單位”,曾幾何時,這一詞匯時常出現在媒體報端。而現如今,事業單位正面臨著一場改革風潮。
2011年,《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分類推進事業單位改革的指導意見》發布,為事業單位改革指明方向。近日,《人民日報》撰文,披露事業單位養老保險改革試點工作推進緩慢,並遭到事業單位人員普遍質疑。
事業單位工作人員為何對養老保險改革有所抵觸?改制,他們怕什麼?
身份改了——
“許多老職工想回到事業編制裡去,但沒有成功”
李靜(北京某大學出版社中層管理人員):
出版社算是改革的先行者吧,因為我們是經營類的單位,所以轉企也是必然的。就我所知的,絕大多數出版社都已經改制了。
當然改制並不徹底。從我們這裡說,還有極少數員工沒有改變事業單位身份,包括我們的頂頭大領導,仍然是事業編制。
因為事業單位大多都有一個“上級部門”,我們的上級就是大學。最開始出版社的員工也是大學的職工,是事業編制的。出版社改制后,大學並沒有改制。可能是為了平衡改革阻力吧,我們這裡原來在學校算處級或以上的干部,還維持事業編制。今后如何處理,還要看改革怎麼走。改制的時候,我們這兒有許多老職工想回到學校的事業編制裡去,但沒有成功。
至於我這種后來者,事業編制從來就沒落到過我頭上,如何改革反而無所謂。我更盼望改制更加徹底,這樣我們就不用看那些不是處長的“處長”的臉色行事了。
劉慧(北京市某圖書館工作人員):
現在我們最關心分類。按規定,沒有盈利能力的公益組織還要維持原狀,有經營能力的轉成企業,有行政性質的要劃歸行政機構。
最尷尬的單位,就是那種有一定經營能力,又在市場上混不開的。
比如我們圖書館附近有家電影院,原先就是事業單位,在幾年前改制的過程中,說要改成企業。可是當年的電影院,早跟不上現在的形勢了,一進市場就悲劇了。
現在這家電影院的運營很艱難,員工能走的都走了。剩下一些老員工,都是熬著等退休,據說還維持著事業編制。
工資改了——
“研究所裡的業績怎麼樣,也要影響到所長的收入”
吳琳(北京某人力資源類服務機構職員):
我們現在是工資改革和分類改革同時進行,不過分類的事兒沒有正式公布,聽說是公益事業一類。其實從我三年前入職開始,就有消息說要改革,一部分轉為行政編,另一部分轉成企業,但一直也沒什麼動靜,這次看起來是真要改了。我們當然是希望往行政上靠了,改完之后就能正式成為公務員。
我們單位領導就是行政編(單位裡唯一一個)。我知道的很多單位都是行政和事業混編,但因為機遇或者考試的問題,有一部分人進不了行政編。但大家干的是同一攤事兒,所以單位的領導也會盡量讓事業編和行政編拿一樣的工資。但財政給事業編撥的錢就這麼點兒,怎麼辦呢?很多單位會通過自己其他方面的收入來補差。雖然工資上持平,但其他方面還是不如公務員。比如公積金,我們的繳費基數就隻能按照財政撥的工資算,不能算補差工資。
我們工資改革的方案剛敲定,說略有一點漲幅,人事的同事說也就幾十塊錢的事。我們的工資結構基本也是死的,除非干到副科、正科,在職務津貼上能有個浮動,其他都差不多。我都有快十年工齡了,比剛畢業的小孩兒也就多個百十塊錢。
轉成企業?那不可能吧!我們這種全額撥款的事業單位,工作內容跟行政部門幾乎是完全一樣的,又不盈利,怎麼轉企業?
王海濤(某省社科院助理研究員):
我們屬於全額撥款事業單位,從去年開始,個人工資裡增加了績效部分,多勞多得、不勞不得。過去不管發多少文章,參加多少學術活動,在工資上基本不會有所反映,主要都是崗位工資。現在有了績效考核,差距就拉開了。比如像我們這樣的研究崗,會對科研成果進行量化,核算成分數,再劃入不同的檔,每個檔有相應的報酬。
這對年輕人來說是件好事,是一種相對公平的分配方式。另外,對領導的考核也更嚴格了,比如一個研究所所長,他所裡的業績怎麼樣,也要影響到他的收入。這樣他也有動力去加強內部管理了,算是權責明晰吧。
前程改了——
“想靠資歷混個處級,然后領退休金?想都別想了”
李靜:
老員工知道改制不會影響他們的利益,年輕人知道遲早要改制,隻有中年員工希望把自己也“耗”成老員工。
我認為最大的阻礙還不是工資,因為改制后大家工資都有提高。最大的問題是改制砸破了鐵飯碗,也砸破了長幼尊卑的老體制。
前一段我們單位搞了一個中層競聘會,隻要是正式員工,都可以報名中層崗位。那競聘會真是精彩紛呈,很多方案都是競聘人到開會時才公布。有些編輯平時明明做藝術類,卻跑去競聘兒童書,結果一樣講的頭頭是道。很多人會后都說很震驚,因為沒想到大家都有這麼多想法。反過來,那些現在想靠資歷混到中層位置的人就坐不住了。混個處級,然后領退休金?想都別想了。
王海濤:
一個大的變化體現在退出機制上。以前在事業單位工作跟公務員差不多,相當於崗位終身制,就算完不成任務、發不出來文章,也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嚴重后果。因為沒有明確的制度,就算想開除誰也找不出理由,往往是到領導那裡求情或者鬧一場,也就不了了之了。
現在不一樣,有了具體標准以后,執行就有了依據,退出機制也開始動真格的了。前不久,我們單位就有人因為遲到早退等因素導致考核不合格,結果被開掉了,這在過去是不可能發生的。
有了考核,過去那些不怎麼來單位的人現在也會來了。如果干不好,就算不開除,也有可能從科研崗被調到行政崗。這樣一來,還是有一定壓力的。
養老改了——
“即便知道制約發展,未必就有改革的意願”
劉慧:
如果並軌那真是很慘,一來我們沒有盈利能力,工資本來就不高,如果再沒有事業單位原來的養老制度,我們等於兩頭吃虧,今后還能不能招到人都是問題。
前兩天《人民日報》裡也有人提出這個問題,為什麼要先改事業單位的人,不改公務員?我們私下裡討論過,誰都知道“雙軌制”不平等,大家之所以抵觸,是希望有一個相對合理的改革方式,最好是公務員跟我們一起改。
楊健(新聞出版從業人員,做過“編外”,也當過“編內”):
這個行業裡絕大多數人都明白,制度早就是制約發展的最大枷鎖。
可即便知道,未必就有改革的意願,因為改革意味著既得利益受損。比如一個副高級職稱的員工,人家退休前搞個高級職稱,五六千塊的退休金拿在手裡,憑什麼支持改革?等他退休了,下一個副高級的員工,又是同樣的想法,自然還要拒絕改革。
我認為事業單位養老改革是“擊鼓傳花”,鼓聲停止時,手裡拿著花的,就是最大的利益犧牲者。所以大家現在都在不停擂鼓,鼓聲很大,沒人喊停。
另外,現在有很多自收自支的事業單位,它們賺了錢還要上繳,是最希望盡快改革的。
王海濤:
養老金的改革方向已經很明確,會參照企業的方式,納入社會養老保險體系,個人也需要開始繳納,這方面的阻力比較大,所以暫時還沒有開始執行。今后對領導的工資也會設立上限,不能高於平均工資的一定倍數,不再是上不封頂。這些要想真正落實,還需要時間。
(應採訪對象要求,部分人名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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