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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轟鳴著,平穩飛行著。
我望了望坐在身邊的李臣先生。我知道受傷后的李臣完全失去勞動能力,在醫院治了3年,此后靠接受救濟過活。最難的一次,據李臣自己說,“過春節兜裡隻有1塊9毛3。”他喝了4瓶敵敵畏自殺,被搶救過來。
李臣的骨質疏鬆已呈蜂窩狀,2000年斷過一次腿,還有心臟病,均被診斷為和毒氣受傷后器官病變及精神壓力有關。然則他仍多次拖著病體,來日本訴訟,“見過小泉,不回答我們,跑了。也見過福田康夫。黨首基本都見過,不管是右翼,還是左翼。”
由於長期受化學武器毒液的毒害,他的軀體看上去十分虛弱,58歲的李臣呈現出與年齡不符的老態。因為營養不良,掉了6顆牙,口腔糜爛滿嘴黑色。6年前做心臟搭橋手術,從右大腿借了一根動脈,60厘米長的刀疤像一條青色的蛇埋伏在大腿內側。他的面部、眼泡都有些虛腫,讓我心生憐憫之情。
李臣撩開背心,露出心臟手術的刀口,“醫生打開胸腔的時候說,我的內臟都糜爛了。”李臣還說自己可能不適應這空中生活,身體像散了架,從頭到腳,沒有不痛的,尤其是那傷口處,像撒了鹽!
我安慰他說,再有一小時就到東京了。
他說這小日本再不認罪認賠,我除身體痛苦外,家庭經濟也拮據吃緊了,我的精神也快崩潰了,真想跳鬆花江而死,都被妻子攔住了!這機票若不是你們買,恐怕我是買不起的。
說這話時,我看他面額出汗,嘴角發抖,問他是不是疼得厲害、要不要吃點藥?他指了指頭上方的行李箱,說,藥在那裡。我站起身幫他打開行李箱,取出他急救盒裡的藥,讓空姐端來一杯開水服下。過了一會兒他說好了些,接著我倆聊了起來。
悲憤一點點浮現在李臣臉上,他的眼裡充盈了淚水。李臣說他願意選擇忘記這段歷史,但是傷口就像那條潛伏在大腿內側的蛇,時刻嚙咬著他,讓他一刻也不能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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