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紀后半期,有不少文人學者談論議院問題,這可以說是20世紀初立憲運動的先聲。對此學界已有較充分的關注,但對官方人士的談論,學界則注意不多。而直接向清廷提出設議院建言的人,世人皆以為是康有為,實則在他之前,早已有人建言設議院。
文祥率先肯定議院
據筆者迄今為止所見資料,清政府高層中較早論及議院的是文祥。光緒元年,也就是文祥臨終前一年(1875年),他曾上《密陳大計疏》,其中先指出中國面臨的困境:“洋人為患中國,愈久愈深”,“俄人逼於西疆,法人計佔越南,緊接滇、粵,英人謀由印度入藏及蜀,蠢蠢欲動之勢,益不可遏”。文祥認為,“馭外之大本”,“所系者在人心”。就“人心”二字而言,似乎與較保守的倭仁等人相似,但文祥說的內涵卻與倭仁完全不同。那麼,如何爭取人心,什麼樣算是得“人心”呢?文祥舉的例子是西洋各國的議院政治:
說者謂各國性近犬羊,未知政治,然其國中偶有動作,必由其國主付上議院議之,所謂謀及卿士也﹔付下議院議之,所謂謀及庶人也。議之可行則行,否則止,事事必合乎民情而后決然行之。自治其國以此,其觀他國之廢興成敗亦以此。儻其國一切政治皆與民情相背,則各國始逞所欲為,取之恐后矣。
“謀及卿士”、“謀及庶人”,即比附中國古代思想家的說法主張,是那個年代的常用作法,重要的在於,文祥對這種制度給予了肯定和贊許,認為這種制度是合理的,並與西方的富強密切相關。文祥認為這樣的制度,中國一時還不能實行,“中國天澤分嚴,外國上議院、下議院之設,勢有難行”,但其“義可採取”。如何“採取”其“義”呢?
凡我用人行政,一舉一動,揆之至理,度之民情,非人心所共愜,則急止勿為﹔事系人心所共快,則務期於成。崇節儉以裕帑需,遇事始能有備,納諫諍以開言路,下情藉以上通。總期人心永結,大本永固,當各外國環伺之時,而使之無一間可乘,庶彼謀不能即遂,而在我亦堪自立。此為目前猶可及之計,亦為此時不能稍緩之圖。若待其間之既開,而欲為斡旋補苴之法,則和與戰俱不可恃。即使仍可苟安,而大局已不堪復問。(文祥奏折均見《清史稿》列傳第173,中華書局1977年版)
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施政要考慮民意,符合民意。文祥認為,如果仍與以前一樣苟安,那麼將來大局不堪設想。文祥貴為大學士、軍機大臣、總理衙門大臣,可謂清朝統治的核心成員,也是所謂“同治中興”的關鍵人物,他的觀念就是:羨慕議院政治,又認為中國國情不可行,隻能師其義。而“師其義”的內涵,似又向中國傳統回歸。不過考慮到文祥此折是在郭嵩燾出使的同一年(1875年),那麼他對議院制度的贊賞是相當大膽和超前的,也是第一次有人向最高統治者提出議院問題。但是文祥死后10年,在最高決策圈的官員中,筆者沒有見到討論此類問題的記錄,文祥的奏折也沒有見到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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