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造就现代生活的精神分裂症
一方面是不平等的两极分化的社会现实,一方面则是让人们丧失感悟这种现实的能力;一方面是对人们进行毫不客气的剥夺,另一方面却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是在为人类的公正事业做无私而热情的奉献;一方面是对金钱的宿命贪婪,另一方面要塑造经济上处于弱势的人们相信金钱的罪恶和羞耻。简单地说,资本体制时代的文化生产,如同拜物主义的吊诡逻辑一样,用解放我们的道德的方式来操控我们的道德感,用释放每个人的生活欲望和期待的方式来压抑我们的欲望和期待。
资本体制由此让现代人的生活永远纠缠在这种精神分裂的境况中。在前不久热播的一部叫做《蜗居》的电视剧中,年轻的女孩子海藻与市长秘书宋思明那一场纠缠不清的情爱纠葛中恰好暴露了资本体制如何深入我们的内心,并用灿烂的形式养成了现代人生活的精神分裂的。海藻一方面坚守“我爱你”三个字的神圣感;另一方面,海藻又让自己的沉浸在宋思明带来的物质体验中。也就是说,她更愿意用物质的满足来掩盖内心里面对宋思明的这种不伦之恋的利益关系。
这正是一幅活生生的资本体制条件下现代人精神分裂症的图景:一切心灵的和情感的,都可以无意中变成对污浊的、卑劣的关系的掩盖和重新想象。总是用幻想的和想象的方式来拒绝真实的和历史的关系,这正是资本体制时代精神分裂症的根源。
在这里,资本体制把一切都作为商品卖出去,一切都是可以赚取利润的价值和手段。于是,一切神圣的和坚固的东西,也就都可以在恰当的时机变成纯粹买卖关系中毫无神圣和坚固意义的东西。可是,我们越是一天天丧失神圣和坚固,就越在日常生活执着于建构它们的幻象——这正是我所说的精神分裂。
不断地刺激各种欲望,只有保持欲望,商品才能成为市场上的流通物;而欲望永远不能被满足,只有不能被满足,我们才能不断更新对商品的购买。这正是奢侈品所吐露出来的物化逻辑,同样适用于我们的情感世界和心理领域。
归根到底,资本时代的叙事逻辑,也就不得不是这样一种逻辑:它用最绚丽的叙事,构造了我们对未来和生活的欲望,却只能用少部分人得到这个欲望的满足来证明的它的存在和现实。这正是奢侈品消费的雄心壮志背后隐藏的悲哀:明明自身的处境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但是,灵魂已经出窍,并自由地盘旋在真实的肉体的上空,不断幻想地看见精致昂贵的物品勾画出来的美轮美奂的前景。
(作者为南开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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