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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唐時期中國與西亞地區的文化交往

黃民興

2023年08月07日08:37    來源:光明日報

西亞地區包括安納托利亞半島、新月地帶(大體包括今天的伊拉克、敘利亞、黎巴嫩、巴勒斯坦、以色列和約旦等國家)、阿拉伯半島以及伊朗、阿富汗等地區和國家,其中阿富汗也可以算作中亞或南亞國家,是溝通東亞、中亞、南亞和西亞的樞紐。中國與西亞地區地處亞洲大陸的東西兩端,雙方的交往歷史悠久,這一交往是從相互間的貿易開始的。據推測,早在五六千年前可能就已經存在以新疆和田為中心、沿河西走廊或北方草原延伸到中原地區的“玉石之路”,而在西亞的不同時期也存在著從小亞到波斯的“黑曜石之路”和從阿富汗經波斯和兩河流域延伸到地中海沿岸的“青金石之路”,上述早期貿易路線的開辟為后來的絲綢之路奠定了基礎,后者的標志便是西漢的張騫通西域。

連接中國與西亞地區的絲綢之路,不但為雙方的物產互通有無創造了條件,而且為兩地之間的文化交往開辟了重要途徑。沿著絲綢之路行色匆匆的不僅有漫長的駝隊和商人,還有詩人、學者、僧人、官員、工匠、醫生、藝術家和旅行家,各國物產和人員的交流把不同民族的文化帶往遙遠的異域,從而推動了亞歐大陸的文化傳播。

西亞是人類文明重要的發源地之一,兩河流域孕育了世界上最早的文字、城市和國家。在早期,西亞文化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中國古代文化。到波斯的薩珊王朝解體為止,雙方的這種交往日益廣泛,主要表現在以下方面。(1)玻璃工藝品。玻璃制造最早始於西亞北非,春秋戰國以后,西亞玻璃通過中亞、南亞陸續輸入中原。在春秋戰國出土文物中,有700余件玻璃珠,其中多為產自波斯的蜻蜓眼式圓珠。(2)雕刻。伊拉克的一些雕刻形象傳入中國,如著名的亞述獅雕藝術。1977年在中山王陵中出土了具有西亞藝術風格的錯銀雙翼銅神獸、錯金銀神獸。(3)魔術。公元前119年,張騫再次出使西域,遣副使到安息,安息使者帶犁軒眩人隨同抵達長安。犁軒即兩河流域的塞琉西亞,眩人即魔術師。張衡在《西京賦》中曾以華麗的筆觸描繪了來自異域的魔術、雜技。(4)樂器。蘇美爾人是世界上最早使用空侯(豎琴)的民族,包括立式、臥式兩種,古巴比倫人又發明了角形豎琴。漢代中國已有臥式和立式角形空侯(又作“箜篌”),可能分別經由古代柬埔寨和波斯傳入。琵琶和胡笳同樣發源於兩河流域,后傳入波斯和西域,再進入中原地區。(5)挂毯和紋飾。有圖案的挂毯最早見於亞述石刻,后傳入波斯、中亞和印度。波斯挂毯、鋪墊流入中國后,同時也把起源於伊拉克的紋飾介紹給了中國,如蓮花紋飾、塔鬆紋或鬆杉紋。(6)建筑。伊拉克和波斯的筒拱建筑於公元前1世紀最先出現於中國陝西和河南,代替了當地墓葬中的梁板式簡支結構,后者到東漢末已消失於黃河中游。公元3世紀,遼寧漢墓中也率先出現了模仿薩珊風格的馬蹄形券洞。與此同時,古代中國的一些生產技術也傳入西亞,如養蠶技術。這一時期中國對西亞的影響還體現在經絲綢之路運入當地的各種中國商品上,它們對於豐富當地人民的生活發揮了重要作用,並為日后西亞絲織工業和藝術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唐朝大體上與西亞的四大哈裡發和阿拉伯帝國(中國古稱“大食”)的前期處於同一時代。這一時期中國文化對西亞的影響大大加強,尤其是在技術方面。(1)瓷器制造。瓷器是中國輸出的大宗產品。從公元8世紀中葉開始,伊拉克以巴格達和薩馬拉的窯場為中心,燒制出了各類精美陶器,如多彩釉陶器、白釉彩陶、拉斯達彩陶等。這些“阿拔斯陶器”的某些裝飾技法明顯受到了唐三彩、唐白瓷的影響。伊拉克和波斯生產的陶器在伊斯蘭世界負有盛名,甚至少量向中國出口。(2)火藥和火器。公元8—9世紀,火硝傳入伊斯蘭世界,阿拉伯人稱之為“中國雪”。8世紀中葉,巴格達煉丹家查比爾·伊本·海揚用硝酸制得王水。9世紀中葉,在巴士拉開採的Shuraj就是“硝”的譯音,硝被用於煉丹、制藥及陶器、玻璃制造。(3)造紙術。怛邏斯之戰后,被俘的中國工匠將造紙工藝傳到阿拉伯帝國。繼撒馬爾罕之后,約公元792年巴格達開設了伊斯蘭世界第二家造紙廠,盡管其紙質仍不如撒馬爾罕紙。哈裡發哈倫·拉希德在位時,大臣哲耳法爾下令政府機關一律用紙張代替羊皮紙。(4)煉丹術。公元8世紀,中國的煉丹術成為阿拉伯煉金術的基本理論和實際操作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成分。被尊為阿拉伯煉金術祖師的巴格達煉丹家查比爾曾任王子的老師。追求點金之術的查比爾制成“哲人石”,並在自己的著作中轉述了中國制作還丹的方法和理論。(5)絲織、裝飾圖案和繪畫。怛邏斯之戰后被俘的中國工匠還把絲織技術傳入阿拉伯地區,當地的絲織業因此有了長足進展。公元12世紀巴格達出產的條紋絹便借鑒了中國紋樣。公元8世紀時,中國工匠也把中國的繪畫藝術帶到阿拉伯。在公元836年被確定為阿拔斯王朝新首都的薩馬拉的修建過程中,一批中國工匠參與了城市建筑的壁畫創作。

唐朝時西亞文化繼續傳入中國,其重要者有如下方面。(1)阿拉伯馬。阿拉伯馬為享譽世界的良馬,大食使節曾多次向中國宮廷進獻。如公元753年,阿拔斯王朝使節向唐朝獻馬30匹。(2)醫藥。中國從阿拉伯地區輸入各種香藥(香料和藥材),包括乳香、血竭、蘆薈、沒藥、蘇合香、葫蘆巴、丁香、阿魏、訶黎勒、珍珠、龍腦(冰片)、龍涎香、木香、薔薇水等。《千金翼方》《外台秘要》及《新修本草》等醫書記載了很多阿拉伯藥材及其運用,表明了中阿醫藥的相互滲透和融合。(3)天文學。古巴比倫天文學是西方天文學的淵源,其中的太陽運動理論、行星運動理論以及天球坐標、月球運動、置閏周期、日長計算等內容的蹤跡均出現在隋唐的幾部歷法中,如隋朝的《皇極歷》。(4)文學。著名的阿拉伯文學巨著《天方夜譚》以阿拔斯王朝的繁華作為背景,故事多次提及中國,一些故事把中國作為主人公活動的中心舞台,中國成為阿拉伯人向往的理想國度。此外,中國穆斯林少數民族的民間文學作品中有相近內容,如哈薩克族的《四十個強盜》與《阿裡巴巴與四十大盜》。一些學者還指出了該書對漢族文學的影響,如書中《能言鳥》與《狸貓換太子》的脈絡相近,而辛巴達的故事則在成書於北宋初年的《太平廣記》的異域故事中有所呼應。

總之,漢唐時期中國與西亞之間通過絲綢之路構筑起了一條文化的交往大道,雙方交往的形式和內容日益豐富,並且各自表現出自己的特點。這種交往在豐富人們日常生活的同時,還對亞歐大陸的文明發展作出了突出貢獻,體現了文明互鑒的真正價值。

(作者:黃民興,系西北大學中東研究所教授)

(責編:代曉靈、劉圓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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