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評析】尋找非遺文化保護的源頭活水

　　 【文化評析】

　　 據報道，今年文化和自然遺產日期間，全國各地舉辦了6200多項非遺宣傳展示活動，其中線上活動達2400多項。這有助於提高公眾的非遺保護意識，傳承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營造非遺保護良好社會氛圍，也充分體現了今年文化和自然遺產日的活動主題“文物保護：時代共進、人民共享”。

　　 以文化自覺保護非遺文化，其必要性和重要性都無須贅述。若論對於日常生活的參與和滲透、對於生活方式和社會形態的塑造，非遺文化的影響力都不亞於物質文化遺產。人們從孩提時期就耳濡目染口頭傳說，遵從言傳身教的傳統習慣。在節假日裡，人們沉浸式體驗民俗活動、節慶禮儀，觀看傳統表演藝術。在日常生活裡，傳統工藝美學遍布於衣食住行。有關自然界和宇宙的傳統知識實踐，更是深深滲透於人們的世界觀、價值觀和人生觀，對他們的一生都具有深刻久遠的影響。

　　 相比於具備顯著物理形態的物質文化遺產，非遺文化保護很容易被輕視。再加上其非物質的存在形態，以及實踐性、流動易變的特征，非遺文化保護更需要與時代共進，需要更廣泛地參與共享。在這方面，不少非遺文化保護都面臨一個共性問題：在人們的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思想觀念都發生了巨變的現代社會，根植於傳統社會的非遺文化可否得到有效調適，與當下的生產生活實踐緊密結合，從中找到源頭活水，獲得生根發芽、成長壯大的機會？

　　 2014年秋天，筆者在20多天的時間裡，從上海啟程，途經青海、甘肅，一路旅行到新疆喀納斯。除了迥異於江南水鄉的雄渾風光，大西北豐富多彩的非遺文化、傳統技藝，也成為筆者觀察體驗的重點。筆者發現，不同非遺文化與當下生活實踐的結合度各不相同。一般來說，結合度越是緊密，非遺文化的保護和傳承就越具生命力。

　　 甘肅蘭州是今年文化和自然遺產日的主場城市。筆者在當年的行程中看到，傳統牛肉面館遍布蘭州大街小巷，與群眾的日常生活緊密相連。在牛肉面館裡，一位中學生直率地指正筆者的錯誤，手把手教習“蘭州人吃牛肉面的正確方式”。他對家鄉非遺的自豪感扑面而來：“我們蘭州沒有最好吃、最正宗的牛肉面館，因為每家面館都各有特色，無法簡單比較。”有這樣的群眾基礎和生活基礎，擔憂傳統牛肉面的保護傳承無異於杞人憂天。

　　 與牛肉面相比，蘭州另一項著名非遺文化羊皮筏子離老百姓的生活就有點距離了。機器動力船隻在黃河裡穿梭往返，一道道橋梁橫跨黃河兩岸，羊皮筏子早就失去了交通運輸的經濟社會功能，附著於其上的社會文化功能也隨之剝落。在黃河風情線旅游觀光帶，羊皮筏子游離於當地的社會文化形態之外，也隔離於當地群眾的日常生活之外，成為一種景觀化、商品化的旅游體驗項目。如何對羊皮筏子的社會文化功能進行新的闡釋和創造，圍繞其制作、使用和習俗重構相應的社會形態和文化形態，恐怕都是對這一非遺文化的保護傳承中應該思考的問題。

　　 無獨有偶，在筆者的觀察裡，傳統音樂也面臨著類似境遇。在新疆喀納斯湖區的圖瓦老村，筆者借宿在一戶圖瓦牧民的家裡。晚飯時分，牧民一家人載歌載舞。男主人吹奏圖瓦人的傳統樂器“楚吾爾”，他的妹夫放聲高歌蒙古族傳統民歌。雨雪下了整天整夜，在寒冷天地間的這座溫暖小木屋裡，一場歌舞宴會展現出日常生活的力量，深深地打動人心。吐魯番柏孜克裡克千佛洞由於地處偏僻，游客稀少，在景點演奏傳統樂器的老人生意冷清。一旦脫離了活生生的日常場景，表演化、商業化的傳統音樂就有可能被剝離原有的社會文化功能，原本那種極具感染力的藝術生命力，就有可能黯然失色。

　　 非遺文化應該與時代發展共進，融入人們的生產生活實踐之中。非遺文化的保護傳承應該依靠人民的廣泛參與，其成果應該實現與人民共享。在實踐中保護，在實踐中傳承，非遺文化才能找到生命力的源頭活水。

　　 （作者：封壽炎，系媒體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