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建新
2021年04月21日14:49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黨史文苑》授權中國共產黨新聞網發布,請勿轉載)
《毛澤東年譜》(一八九三—一九四九,上卷)記載:“(1935年)2月28日,同軍委縱隊過婁山關,到達大橋。隨后,有感於婁山關戰斗勝利,作《憶秦娥·婁山關》: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憶秦娥·婁山關》是毛澤東的代表作之一,最早發表在《詩刊》1957年1月號。毛澤東曾對這首詞進行過三次自注自解,這種情形並不多見。但這首詞的確較為難懂,讀者未必能真正讀出其中深意。正如1962年5月12日郭沫若在《人民日報》發表的《喜讀毛主席的〈詞六首〉》所說:“主席的詩詞雖然人人愛讀,而不一定首首都懂。其所以然的緣故,是因為我們沒有主席那樣的生活經驗,而於主席醞釀每一首作品時的客觀情景與主觀氣氛,不容易揣度。”所以要真正讀懂這首詞的“所以然”,必須了解該詞背后的故事。
《憶秦娥·婁山關》句解
1935年1月,中央紅軍進駐遵義,在這裡舉行了具有偉大轉折意義的遵義會議。會議結束后,紅軍繼續長征。原計劃在四川宜賓和瀘州之間渡江,但由於蔣介石集結重兵攔江阻截,紅軍不得不折回遵義。而這時婁山關已被貴州軍閥王家烈部隊的一個師所扼守,經過數小時的激戰,紅軍擊潰婁山關的守敵,重佔遵義。《憶秦娥·婁山關》寫的就是紅軍第二次回師遵義途中的婁山關戰斗。
現有的毛澤東七件手跡中,“長空雁叫霜晨月”此句,有兩件作“梧桐葉下黃花節”,有一件作“梧桐葉下黃花發”。此外,有兩件手跡寫有標題《憶秦娥》,有三件手跡各在詞末或署名毛澤東,或寫有“長征詞一首”,或寫有“調寄菩薩蠻 一九三四”,這當是作者的筆誤。
婁山關,《漢書·地理志》稱婁山為“不狼山”,是大婁山脈的主峰,海拔1400多米,位於遵義和桐梓西縣交界處,“北拒巴蜀,南扼黔桂”,是黔北進入四川的重要隘口。婁山關地勢奇險,壑底山路陡立,易守難攻。《貴州通志》說它“萬峰插天,中通一線”,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說,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
詞的上闋寫婁山關戰斗之前的行軍,表現紅軍奔赴前線的急切、剛毅之情。“西風烈”,起筆點明紅軍向婁山關進軍的節令和時間,可參看宋代蔣捷《虞美人·聽雨》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之句。“西風”以“烈”來形容,表明風勢的狂暴,凸現出紅軍所面臨局勢之險峻。西風在猛烈地吹著,這是寒冷的觸覺感受。“長空雁叫霜晨月”,在嚴寒的早晨,雁聲嘹唳,寒霜鋪地,一彎冷月懸挂在淒迷的長空中。“霜晨月”是一個清冷的組合,既是對戰事時間的交代,亦可解讀為“黎明前的黑暗”。
“馬蹄聲碎”,雲貴高原地區不比北方,地形高低錯落,不會是一馬平川,因而馬蹄聲很細碎,戰馬在群山亂石間行進,急速而雜亂,蹄聲錯雜可聞。“喇叭聲咽”,軍號聲被凜冽的西風和山野所切割,時斷時續,悲壯低沉。一“碎”一“咽”,遠近相襯,將肅殺氛圍渲染得淋漓盡致,可見軍情之緊迫,組織之嚴密,紀律之嚴明。“雁叫”“馬蹄聲”“喇叭聲”都是聽覺感受,以動襯靜,以聲寫人,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短短幾句便把戰斗打響前緊張而凝重的氛圍表現得淋漓盡致,成功塑造了奮不顧身搶關奪隘的紅軍形象。
下闋抒發戰斗取得勝利的欣慰及悲涼慷慨的情懷。“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抒發戰斗結束之后的感慨。“雄關”與“漫道”不是並列關系,“漫”非漫長之“漫”,“道”亦非道路之“道”,“漫道”乃“莫說”之意,其意是不要說婁山關固若金湯。婁山關雖然險峻,但阻擋不了英勇紅軍的前進步伐。“而今邁步從頭越”,這氣壯山河的詩句,充分表現紅軍無堅不摧的鋼鐵意志、勇往直前的大無畏精神和頂天立地的英雄氣概。
“蒼山如海,殘陽如血”,詩人站在婁山關放眼遠望,隻見連綿起伏的蒼山如同波濤洶涌的大海一樣,將要落山的太陽猶如鮮血一樣殷紅,色彩濃麗,氣象壯闊,這是一幅沉靜、悲壯的視覺畫面。最后兩句從色彩著筆,寫出在婁山關所見的壯麗景色,給戰斗勝利配上一個絢麗燦爛、氣象壯闊的背景,透出意味深長的豐富意蘊。
《憶秦娥·婁山關》正解
“詩無達詁”是文學解讀活動的一個重要原則。一般情況下,毛澤東是主張詩人不解詩的。毛澤東關於他自己詩詞的注釋和評論,隻要不涉及原則和史實問題,他往往都採取豁達的態度。然而,對社會上各式各樣的注解,毛澤東也並非全然不在意。1958年12月21日,在《毛主席詩詞十九首》(文物出版社1958年9月出版)的批注中,他鄭重寫道:“我的幾首歪詩,發表以后,注家蜂起,全是好心。一部分說對了,一部分說得不對,我有說明的責任。”《憶秦娥·婁山關》沒有直接描寫婁山關戰斗的具體過程和細節,而是通過描繪戰場的自然景物來抒發情懷,寫得非常含蓄。所以即便是像郭沫若這樣的詩詞大家解讀作品內容時,也出現了不准確的問題。
《人民文學》1962年5月號發表毛澤東“在馬背上哼成的”《詞六首》,即《清平樂·蔣桂戰爭》《採桑子·重陽》《減字木蘭花·廣昌路上》《蝶戀花·從汀州向長沙》《漁家傲·反第一次大“圍剿”》《漁家傲·反第二次大“圍剿”》。《人民文學》編輯部請郭沫若撰文對其進行賞析,郭沫若於5月1日寫了一篇《喜讀毛主席〈詞六首〉》(以下簡稱《喜讀》)。郭沫若為闡明他讀毛澤東詩詞的心得,特意在文中加了一段有關《憶秦娥·婁山關》的詮釋:
我對於《婁山關》這首詞作過一番研究,我起初也覺得是一天的事。曾經把新舊《遵義府志》拿來翻閱過,查出了由遵義城到婁山關是七十裡,恰好是一天的路程。清晨由遵義城動身,晚上到達婁山關,那是合情合理的。然而進一步考慮,卻發現了問題。紅軍長征第一次由遵義經過婁山關,是在1935年1月。第二次又經過婁山關回遵義,是在當年2月。就時令來說是在冬末春初。為什麼詞的上闋寫的卻是秋天?“西風”,“雁叫”,“霜晨”,都是秋天的景物。這怎麼解釋?要說主席寫詞不顧時令,那是說不過去的。因此,我才進一步知道:《婁山關》所寫的不是一天的事。上闋所寫的是紅軍長征的初期,那是1934年的秋天﹔下闋所寫的是遵義會議之后,繼續長征,第一次跨過婁山關。想到了這一層,全詞好像才豁然貫通了。
“西風烈”,不僅是自然界的西風,也隱喻著受著帝國主義支持的敵軍力量的相對強大。在這時,拂曉的長空中,有下弦的殘月,天上有南飛的歸雁,地上有長征的紅軍。馬蹄聲零碎,喇叭聲嗚咽,氣氛是悲壯的。但到了遵義會議以后,在黨和紅軍中樹立了毛主席的正確領導,中國的革命便來了一個轉折點。《婁山關》這一首詞就是遵義會議前后的革命氣勢的生動反映。在遵義會議以后,紅軍又以百倍勇氣重新邁上征途,不管眼面前有多少道鐵門關也要雄赳赳氣昂昂地超越過去。前途的障礙是很多的——“蒼山如海”。流血的斗爭是要繼續的——“殘陽如血”。但盡管這樣,必然有勝利的明天!
我對於《婁山關》一詞作了這樣的解釋,我雖然沒有當面問過主席,不知道我的解釋究竟是否正確,但在廣州的詩歌座談會上,我很高興同志們是同意了我的見解的。或許有人會問:一首詞中所說的一朝一夕為什麼所表示的不是一天?這在我們中國的詩歌中倒並不是稀罕的例子。例如屈原的《離騷》裡面便有“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飧秋菊之落英”,或“朝搴階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所謂朝夕都不限於一天。
1962年5月9日,郭沫若收到《人民文學》編輯部送閱的小樣,立即寫信請毛澤東“加以刪正”。毛澤東認為《喜讀》的解釋不符合本意,從自己創作意圖出發,把這段話大部分刪掉了,又以郭沫若的口吻,在清樣的四邊空白改寫了一段文字(以下簡稱《改文》)。或許是因為時間關系,1962年5月12日《人民文學》刊出的仍是郭沫若的原稿,毛澤東的《改文》直到1991年12月26日才在《人民日報》刊出。毛澤東的《改文》不露痕跡,不動聲色,委婉含蓄,既表達了對郭沫若的尊重,也表現了他們之間的坦率與真誠。《改文》如下:
我對於《婁山關》這首詞作過一番研究,初以為是寫一天的事,后來又覺得不對,是在寫兩次的事,頭一闋一次,第二闋一次。我曾在廣州文藝座談會上發表了意見,主張后者(寫兩次的事),而否定前者(寫一天),可是我錯了。這是作者告訴我的。一九三五年一月黨的遵義會議以后,紅軍第一次打婁山關,勝利了,企圖經過川南,渡江北上,進入川西,直取成都,擊滅劉湘,在川西建立根據地。但是事與願違,遇到了川軍的重重阻力。紅軍由婁山關一直向西,經過古藺、古宋諸縣打到了川滇黔三省交界的一個地方,叫做“雞鳴三省”,突然遇到了雲南軍隊的強大阻力,無法前進。中央政治局開了一個會,立即決定循原路反攻遵義,出敵不意,打回馬槍,這是當年二月。在接近婁山關幾十華裡的地點,清晨出發,還有月亮,午后二三時到達婁山關,一戰攻克,消滅敵軍一個師,這時已近黃昏了。乘勝直追,夜戰遵義,又消滅敵軍一個師。此役共消滅敵軍兩個師,重佔遵義。詞是后來追寫的,那一天走了一百多華裡,指揮作戰,哪有時間和精力去哼詞呢?南方有好多個省,冬天無雪,或多年無雪,而隻下霜,長空有雁,曉月不勝寒,正像北方的深秋,雲貴川諸省,就是這樣。“蒼山如海,殘陽如血”兩句,據作者說,是在戰爭中積累了多年的景物觀察,一到婁山關這種戰爭勝利和自然景物的突然遇合,就造成了作者自以為頗為成功的這兩句話。由此開來,我在廣州座談會上所說的一段話,竟是錯了。解詩之難,由此可見。
郭沫若在看到毛澤東的《改文》后,還在認真地核實詞的注解。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14年出版的《竺可楨全集》的日記部分披露了一個細節:郭沫若時任中國科學院院長,當年他還請教過時任副院長的竺可楨。1962年6月13日,竺可楨在日記中寫道:“接郭老函,詢問毛主席憶秦娥詞《婁山關》有‘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這是否陰歷二月現象?因紅軍取婁山關是在遵義會議1935年1月初之后,要我証實時間。我查日記知1941年3月2日過婁山關時見山頂有雪。1943年4月13日過婁山關遇雪。另一次(未查明日期)過婁山關,雪冰載途,得回到山下住宿一晚。丁普生同行,有一箱子為小偷竊去。可見二月間,婁山關是有霜雪,而風向在1500公尺高度也應是西風或西南風的。去年到遵義,展覽館送我一本紅軍在貴州紀念刊,其中有奪取婁山關一段,說明紅軍奪取婁山關是在2月26日。27日紅軍又轉返遵義,第二次佔有遵義。”抗日戰爭期間,浙江大學從杭州遷至貴州,分駐於遵義、湄潭、永興等處,校長竺可楨為校務多方奔走,來往於貴州和重慶等地之間,加上他又是地理學家和氣象學家,很關注貴州的地理、地形、氣象等。
因為《改文》未能及時發表,為了糾正錯誤,1964年1月27日,在答復外國文書籍出版局《毛澤東詩詞》英譯者問時,毛澤東又對該詞作了如下解釋:
這首詞上下兩闕不是分寫兩次攻打婁山關,而是寫一次。這裡北有大巴山,長江、烏江之間也有山脈擋風,所以一二月也不太冷。“雁叫、霜晨”,是寫當時景象。雲貴地區就是這樣,昆明更是四季如春。遵義會議后,紅軍北上,准備過長江,但是遇到強大阻力。為了甩開敵軍,出敵不意,殺回馬槍,紅軍又回頭走,決心回遵義,結果第二次打下了婁山關,重佔遵義。過婁山關時,太陽還沒有落山。
這段文字,與一年多前毛澤東的《改文》意見完全一致。如今重溫這段故事,的確是意味深長,反映出毛澤東、郭沫若、竺可楨治學態度嚴謹,確有大師風范。
《憶秦娥·婁山關》心解
由逄先知、金沖及主編的《毛澤東傳》第一卷在描述1935年1月遵義會議后紅軍二渡赤水的情形時,這樣寫道:“紅軍在二月二十日前后第二次渡過赤水河,回師黔北。中革軍委決定集中主力進攻桐梓和婁山關以南的黔軍,乘勝奪取遵義。這次戰役,先后擊潰和殲滅國民黨軍隊兩個師又八個團,俘敵約三千人,取得長征以來最大的一次勝利。毛澤東隨中央軍委縱隊登上婁山關,極目四望,吟成《憶秦娥·婁山關》。”
《毛主席詩詞十九首》上的批注中,毛澤東寫道:“萬裡長征,千回百折,順利少於困難不知有多少倍,心情是沉郁的。過了岷山,豁然開朗,轉化到了反面,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以下諸篇,反映了這一種心情。”毛澤東所說的“以下諸篇”是指《十六字令三首》《七律·長征》《念奴嬌·昆侖》《清平樂·六盤山》等詩詞。這一自注是揣度毛澤東創作《憶秦娥·婁山關》心境狀態的首要依據,問題在於:為什麼打了勝仗之后的感懷之作,毛澤東的心情卻仍然是沉郁的?很多人在欣賞《憶秦娥·婁山關》時,只是籠統地感慨作品寫得大氣磅礡、縱橫捭闔。嚴格意義上說,如果沒有領悟到毛澤東的“沉郁”,就意味著沒有完全讀懂這首詞的深意。
梅白在《毛主席談楊椒山的詩》中回憶說:1959年7月4日,毛澤東在廬山住處同王任重、劉建勛和他三人談話時,曾說:“寫詩就要寫出自己的胸懷和情操,這樣才能引起讀者的共鳴,才能使人感奮。”1963年12月,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毛主席詩詞》,收有37首作品,這是毛澤東親自編定的帶總結性的詩詞集,也是其生前出版的最重要的詩詞集。毛澤東為每首詩詞署明了寫作日期,《憶秦娥·婁山關》寫於1935年2月。了解1935年2月前后的歷史背景,對於把握毛澤東的“沉郁”至關重要。
1935年1月遵義會議召開,毛澤東回到中央領導崗位,重新執掌兵權。眾所周知,遵義會議對於長征、對於紅軍、對於中國革命,也包括對於毛澤東個人的人生境遇,都具有重大的轉折意義。按理說,毛澤東此時的心情應該是輕鬆、喜悅、愜意的。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他的詩詞估計會抒發“人生得意須盡歡”的欣喜。然而,《憶秦娥·婁山關》絲毫沒有表現個人得志的感慨。遵義會議之后,紅軍繼續長征,隨后發生了遭受較大損失的土城之戰,剛剛復出的毛澤東承受了來自各方面的巨大壓力。紅軍被迫折返,二渡赤水,這才有攻打婁山關、重佔遵義的勝利。在當時的背景之下,打勝仗的意義不同凡響。《憶秦娥·婁山關》是打了勝仗之后寫的,如果毛澤東只是一個普通的軍事指揮者,他完全可以揮洒“今日痛飲慶功酒”的暢快,然而,《憶秦娥·婁山關》不見半點得勝凱旋的歡喜。
《憶秦娥·婁山關》的意境顯得極其蒼涼、凝重。這種詩味隻在先前的《菩薩蠻·黃鶴樓》《菩薩蠻·大柏地》《清平樂·會昌》中出現過。《菩薩蠻·黃鶴樓》寫於1927年春,《毛主席詩詞十九首》的批注中,毛澤東寫道:“心潮:一九二七年,大革命失敗的前夕,心情蒼涼,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這是那年的春季。夏季,八月七號,黨的緊急會議,決定武裝反擊,從此找到了出路。”毛澤東對《清平樂·會昌》的批注是:“踏遍青山人未老:一九三四年,形勢危急,准備長征,心情又是郁悶的。這一首清平樂,如前面那首菩薩蠻一樣,表露了同一的心境。”從某種程度上說,《憶秦娥·婁山關》的創作背景和那三首詞具有一定的可比性,中國革命的形勢依然十分嚴峻,紅軍被國民黨圍追堵截,處境十分艱難。婁山關一場戰斗的勝利隻能緩解一時,並不足以徹底扭轉紅軍長征的命運。這就不難理解,攻克婁山關的勝利遠不能掃除肩負重大使命的毛澤東內心深處的憂患與沉郁。這是《憶秦娥·婁山關》寫得蒼涼沉郁的根本原因。當然,性格剛毅的毛澤東在任何困難面前都從不缺乏攻堅克難的樂觀與豁達,“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一句,充分彰顯出毛澤東無所畏懼的英雄主義氣概。
毛澤東是志存高遠的紅軍統帥,面對婁山關勝利,毛澤東顯得十分穩健、冷靜,深沉地吟出“蒼山如海,殘陽如血”這一千古絕唱。毛澤東的《改文》將其視為得意之筆:“據作者說,是在戰爭中積累了多年的景物觀察,一到婁山關這種戰爭勝利和自然景物的突然遇合,就造成了作者自以為頗為成功的這兩句話。”這種口吻在毛澤東對自己作品的評價中很少見,他一向很謙虛低調。1957年1月12日,他在致臧克家等人的信中說,自己的作品“詩味不多,沒有什麼特色”﹔1959年9月7日,他在致胡喬木的信中說,《七律·到韶山》《七律·登廬山》兩首詩“主題雖好,詩意無多”﹔1965年7月26日,他在給郭沫若夫人於立群的信中稱“我的那些蹩腳詩詞”。
該如何理解毛澤東對“蒼山如海,殘陽如血”的“得意”之情?“蒼山如海”以海喻山,是毛澤東的獨特視角和筆法。這種寫法在《十六字令三首》也有呈現:“山,倒海翻江卷巨瀾。奔騰急,萬馬戰猶酣”,想象奇絕,可謂神來之筆。而“殘陽如血”則反映出毛澤東軍旅生涯的豐富體驗,折射出他深刻的戰爭觀。趙朴初在《而今邁步從頭越——讀〈憶秦娥·婁山關〉》中寫道:“如果有畫家用‘蒼山如海,殘陽如血’作畫,可以畫出一幅很好的畫來。但是對於一個忙亂的人,或者很激動的人,或者是頭腦有一點發熱的人,即使看到這樣美麗的景色,也可能是無心領略。隻有沉著的、鎮靜的,經驗豐富、信心十足、眼光遠大、心胸開闊,既看全國、又看世界,既看現在、又看未來的人,才能在這樣激烈戰斗的間隙中領略到自然界開闊絢爛的氣象,寫出這樣情景交融的句子。”趙朴初先生的評析准確到位,入木三分。
原載:《黨史文苑》2021年第4期
微信“掃一掃”添加“學習大國”
微信“掃一掃”添加“黨史學習教育”官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