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琳：俄羅斯聯邦國家文化戰略解析

被普京總統稱為“20世紀最嚴重的地緣政治災難”的蘇聯解體，帶給俄羅斯民族近十年經濟社會的嚴重停滯，甚至倒退。在俄羅斯人看來，后蘇聯時期的文化危機可以用“混亂”一詞詮釋，不僅是電視、報紙、雜志、網絡等外部文化傳媒的大肆涌入，更是國家內部道德體系、語言文化、社會價值的全盤“混亂”。其表現包括：國民共同價值觀的扭曲﹔反社會行為、恐怖行為、侵略行為增多﹔錯誤落后的歷史觀念泛濫﹔個人主義、無視他人權利的現象盛行等，而這一切極大地威脅著國家安全和領土完整，將瓦解俄羅斯多民族國家團結，侵蝕傳統高尚的俄羅斯精神和道德價值。

一、俄羅斯國家文化戰略的制定

2016年2月29日，俄羅斯聯邦政府歷經一年多的討論和完善，頒布了《2030年前俄羅斯聯邦國家文化政策戰略》（以下簡稱《戰略》），全面開啟了俄羅斯民族文化復興計劃的帷幕。

《戰略》詳盡地闡述了俄羅斯國家文化政策的戰略目標和規劃部署，涵蓋了社會公共生活的各個領域，包括人文、教育、國際關系、文化活動、兒童青年運動，以及俄羅斯文化在國外的傳播、國際人道主義和文化合作、國際教育、國家信息空間、互聯網教育等等。

《戰略》闡明國家文化政策的總體目標是：形成明確而統一的國家文化政策價值導向﹔保障國家文化安全﹔保護文化遺產和文化資源﹔強化俄羅斯公民的文化教育。在具體實施中有7個現實目標：形成民眾和諧統一的人格﹔促進俄羅斯文化價值觀和人類福祉的一致﹔加強俄羅斯公民身份的養成﹔創造良好的公民教育條件﹔維護歷史文化遺產﹔促使傳統的社會價值觀、規范、習俗代代相傳﹔為公民獲取知識、信息和文化提供條件，促進創造力的實現。

圍繞文化戰略的總體目標，《戰略》規定了8大任務，即：保障俄羅斯聯邦人民的文化遺產﹔促進各類文化活動和相關產業發展的實施﹔加強人文學科建設﹔維護俄羅斯聯邦文字和語言﹔在國際上擴張俄羅斯文化和人道主義﹔促進教育事業發展﹔支持兒童和青年運動﹔保障良好的信息環境等。

《戰略》致力於解決國家層面出現的現實問題，確定了國家戰略實施的優先領域和戰略重點：

1.在世界范圍內擴大俄羅斯文化的影響。大力推廣俄語在全球傳播領域的擴張，營造俄語和俄羅斯文化在國外學校和文化中心擴張的有力體制和環境﹔發展跨國境和跨區域的文化合作﹔積極駁斥西方社會抹黑俄羅斯歷史、歪曲俄羅斯在世界歷史中地位和作用的言論、重新修訂俄羅斯歷史教科書﹔利用俄羅斯豐富的民族文化開展多邊國際合作﹔促進俄羅斯電影、電視劇、文學、音樂在國外的傳播，推廣俄羅斯具有豐富的文化傳統和充滿活力的現代文明國家的良好國際形象﹔在互聯網和社交網站進行俄羅斯文化藝術的傳播﹔推進俄羅斯文化機構與境外文化組織的合作交流。

2.保障國家領土安全和文化安全，維護全俄羅斯的文化統一性。促進俄羅斯公民身份的認同﹔保障俄羅斯聯邦多民族統一團結﹔積極促進並推動傳統俄羅斯社會的道德觀、價值觀，加強對傳統文化活動和民俗活動的扶植力度﹔在俄羅斯全境增加國家重點文化單位，推進國家文化政策和戰略。

3.維持俄羅斯文化優勢，激發各區域文化潛力。縮短俄羅斯地區文化差距，調整各區域不平衡的文化基礎，為民眾提供各類豐富多彩的文化產品﹔維護各民族、各種族文化的多樣性和特殊性，發展本土文化和旅游潛力﹔保持並促進俄羅斯杰出文化人物的紀念日活動，培養青少年對傳統文化傳承的主人翁意識﹔制定和實施文化基礎設施建設工程，加強小城鎮和農村的文化建設，推進城鄉文化環境的良性健康發展。

4.增強教育的基礎文化功能。確保俄聯邦教育計劃在全國范圍的順利推行，俄語、民族文學、國家歷史是國家教育發展的基本原則﹔創造條件和激勵機制，提高俄羅斯文學語言在教育中的優先地位﹔發展多途徑的愛國主義教育，考慮到公民的年齡等特點，開展跨部門合作，改進愛國主義教育方法和手段﹔加強公民軍事愛國主義教育，利用媒體宣傳俄羅斯軍事歷史和哥薩克民族歷史，延續偉大衛國戰爭的精神和傳統。

5.提高家庭進行教育和傳播俄羅斯文化價值和規范的社會作用。強化傳統家庭觀念，改善家庭地位，維護傳統家庭模式，樹立俄羅斯傳統的家庭價值觀﹔復興代代相傳的俄羅斯傳統家庭，提高家庭在社會中的地位，鼓勵多子女家庭，提高多子女家庭的社會聲望﹔鼓勵和促進家庭歷史文化的傳統﹔要求家長在家庭教育中承擔責任，建立教育體系中的法律、經濟、醫療、心理等問題的家庭咨詢服務。

6.保護傳統文化遺產，促進文化發展。通過立法和激勵措施，吸引民間資本進入文化領域，建設文化設施，改造修復文化遺產項目﹔設立歷史文化遺產保護區，發展文化旅游事業，提高文化資源的開發力度﹔促進文化古跡的規劃和保護，加強文化遺產的立法和規制﹔在民眾中大力推廣文化傳統和文化遺產，支持民間手工藝品的傳承﹔加大古典音樂、歌劇、芭蕾舞劇、話劇等職業教育體系的發展，提高俄羅斯藝術專業水平，提升其在國際藝術舞台的影響力。

二、俄羅斯國家文化戰略的深遠影響

當代俄羅斯學界普遍認為，構建統一的文化政策戰略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有利於打造持續的文明正面形象，提高國家文化影響力，對於社會普遍價值觀和民族文化建設具有深遠影響。

1.以《戰略》對抗“文化侵略”與“文化殖民”。后蘇聯時代，俄羅斯經歷了漫長紛繁復雜的顯性或隱性西方“文化侵略”，社會上充滿了對“文化殖民”的擔憂。因此，制定一個穩定的、中長期的“文化戰略”，一方面得以緩沖文化碰撞，可以保証一定程度上新舊文化的兼容，避免文化同化與擴散﹔另一方面，在文化現實變遷的環境下，可以對抗異域文化，維護自我的文化傳統和文化價值觀。

2.《戰略》致力國家文化安全與斯拉夫文化回歸。莫斯科人民友誼大學教授、國際關系學者尤·菲利馬諾夫強調：“不可侵犯的、民族團結的、愛國主義的國家意識形態是俄羅斯千年的多元文化體系存在的基礎”。對於如何加強國家文化“軟實力”的建設，政治學教授奧·列奧諾娃研究了當代俄羅斯軟實力建設：“俄羅斯傳統文化悠久而獨特，歷經千年的不斷傳承，以斯拉夫文化為核心的俄羅斯文明在世界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在這種情況下，國家應發揮在文化戰略中的主體和主導作用，引領國家文化政策和文化發展的價值導向，提供資金和物質資源，加大對文化遺產和文化資源的保護，從而復興斯拉夫文化的優勢地位，提升俄羅斯文化軟實力。

3.《戰略》重振俄羅斯民族文化認同與主權獨立。為了尊重歷史傳統，重振民族文化價值，2008年，在普京的授意下，莫斯科國立大學社會學系成立保守主義研究中心，旨在保護俄羅斯具有重大價值的人文科學和教育學，以及真正的民族世界觀，並在俄羅斯發展形成保守主義的意識形態。俄語作為俄羅斯傳統、民族最重要的國家語言，承載了重振民族文化認同的核心作用。據俄羅斯官方統計，近年來，聯邦數十所高校在所有的獨聯體國家、中國等東亞國家都開設了分校。俄聯邦政府在世界上50多個國家設立了俄羅斯文化中心，提供語言培訓和語言服務。

《戰略》集中體現了以普京為首的俄羅斯保守主義的思想體系，反對西方主義和自由主義，崇尚國家文化傳統價值觀，強調國家文化、自由、意識形態乃至主權的高度獨立自主，遵循自我的精神淵源和社會發展規律。正如聯邦杜馬議員瓦·尼克諾夫所說：“21世紀的俄羅斯著眼於未來，在發展變革中致力於啟發、激活、推廣俄羅斯文化精神，喚醒俄羅斯歷史文化的傳承”。這是當代俄羅斯知識分子團體對“俄羅斯命運”的共同意識和現實追求。

（本文為2013年國家社科基金項目[項目號：13BYY026]與2014年陝西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項目號：2014M19]的階段性成果）（作者單位：陝西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