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剛
語言是思想的外衣。當一種先進的思想和一種優美的語言結合在一起時,猶如精靈搭乘了閃電的翅膀,它的魅力不可阻擋。
語言是思想的外衣。當一種先進的思想和一種優美的語言結合在一起時,它的魅力不可阻擋。馬克思就是縱橫自如地駕馭了語言,才得以充分准確生動地闡明自己的思想。馬克思的思想正是神採飛揚地乘著語言的翅膀,才飛越英吉利海峽和阿爾卑斯山脈,降臨到世界各地。人們在品讀馬克思著作時,不僅為他的思想所感佩,更為他的語言贊嘆不已。
梅林評價說:“就語言的氣勢和生動來說,馬克思可以和德國文學史上最優秀的大師媲美。他很重視自己作品美學上的協調性,而不像那些淺陋的學者那樣,把枯燥無味的敘述看成是學術著作的基本條件。”《共產黨宣言》發表160多年來,馬克思的語言和他的理論一樣,始終閃耀著最精確、最優美、最富於激情的光芒。隻要翻閱中國共產黨和科學社會主義與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文獻,我們隨時都能發現有馬克思話語的大量引用,甚至在文法、句式、詞匯、修辭手法上都有其語言的影子。因此,從語言藝術的視角出發,為我們領略馬克思的文採、感悟馬克思的思想提供了切入點和著力點。
慷慨激昂的陳情
語言因思想而擁有靈魂,因情感而獲得生命。隻有將深刻的思想、豐富的情感融入優美的語言,這一語言和著思想才能成為時代的強音。“如果我們選擇了最能為人類而工作的職業,那麼,重擔就不能把我們壓倒,因為這是為大家作出的犧牲﹔那時我們所享受的就不是可憐的、有限的、自私的樂趣,我們的幸福將屬於千百萬人,我們的事業將悄然無聲地存在下去,但是它會永遠發揮作用,而面對我們的骨灰,高尚的人們將洒下熱淚。”這是青年馬克思在選擇職業時的考慮,這極深刻的信念,是由內心深處發出的聲音。多少年來,每每吟詠,便會提高我們的尊嚴,使我們的行為不可動搖。“燕妮,當我把你的心靈窺望,當我焦渴的心與目光,深深沉浸在你的身上,我胸中就會升起太陽﹔當你從我的身邊走過,我每根神經都會震蕩﹔當我為你而心馳神往,便感到天空一片晴朗﹔我目光如炬熱血滿腔,能擊退一切魑魅魍魎。”熾熱的感情,忠貞的情懷,化作奔騰的詩稿,傾注熱烈的向往。曾幾何時,人們在感慨馬克思的愛情、馬克思的崇高理想之前,多少人不是首先被這坦率本真慷慨激昂的陳情所深深折服?
韻律酣暢的排比
不必細說馬克思與燕妮互訴衷腸的詩歌,也不必細說馬克思向舊世界宣戰的詩稿,且看《共產黨宣言》裡隨處可見的排比句式,就能時時感受馬克思語言的酣暢旋律。“它無情地斬斷了把人們束縛於天然尊長的形形色色的封建羈絆,它使人和人之間除了赤裸裸的利害關系,除了冷酷無情的‘現金交易’,就再也沒有任何別的聯系了。它把宗教虔誠、騎士熱忱、小市民傷感這些情感的神聖發作,淹沒在利己主義打算的冰水之中。……總而言之,它用公開的、無恥的、直接的、露骨的剝削代替了由宗教幻想和政治幻想掩蓋著的剝削。”“資產階級在它已經取得了統治的地方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園詩般的關系都破壞了。資產階級抹去了一切向來受人尊崇和令人敬畏的職業的神聖光環。資產階級撕下了罩在家庭關系上的溫情脈脈的面紗,把這種關系變成了純粹的金錢關系。”盡管這還尚屬譯文,但這些語句已是這般盤根究底、勢如破竹,形成了《共產黨宣言》最琅琅上口的行文氣勢,也洋溢著語言藝術的光彩,因此,最被人熟知、最被人熱讀。
勇敢辛辣的諷刺
馬克思的理論之所以為工人階級所普遍接受和信仰,是因為他是站在工人階級等勞動人民的立場上為受壓迫階級說話的。要實現這一目標,就必須以自己手中的筆為戰斗的武器,同各種偽科學的思想理論流派作針鋒相對的斗爭。因此,語言上不能和風細雨、曖昧不清,而是勇敢揭露、辛辣諷刺。比如,“蒲魯東先生不幸在歐洲異常不為人了解。在法國,人家認為他理應是一個拙劣的經濟學家,因為他在那裡以卓越的德國哲學家著稱。在德國,人家卻認為他理應是一個拙劣的哲學家,因為他在那裡以最杰出的法國經濟學家著稱。”“蒲魯東先生的著作不單是一本政治經濟學的論著,也不是一本平常的書籍,而是一部聖經﹔其中應有盡有,如‘神秘’、‘來自神的懷抱的秘密’、‘啟示’等。但是,因為今天預言家受到的裁判要比普通的作者更嚴厲,所以讀者必須甘願和我們一起經過‘創世紀’的貧瘠而陰暗的雜學的領域,然后才和蒲魯東先生一起升入超社會主義的縹緲而富饒的境地。”這是馬克思為答蒲魯東先生的“貧困的哲學”而寫就的《哲學的貧困》序言,堪稱馬克思諷刺語言的典范。人們正是從這巧妙諷刺裡才真正看清了蒲魯東無政府主義面紗背后,所掩蓋著的泰然自若地忍受法國當權統治的真實面目。再如在《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的末尾馬克思說:“如果皇袍終於落在路易·波拿巴身上,那麼拿破侖的銅像就將從旺多姆圓柱頂上倒塌下來。”由見,對於波拿巴這隻更像是烏鴉的鷹的諷刺已經到了何等決絕的程度。唯其如此,方見馬克思批判的力度與思考的深度。
恰如其分的比喻
若問馬克思何以能將語言運用到這般純青?事實上,我們不得不回溯到馬克思青年時期。青年馬克思,閱讀過大量文藝作品,研究過文藝和藝術史,解讀過黑格爾的美學,聽過一些著名文學教授關於希臘神話、關於荷馬和普羅波士的哀歌、關於藝術的講座。這些修得,恰是其深厚文學素養的源泉。他熱愛詩歌創作,對語言的推敲與運用近乎極致。因此,在世人看來馬克思著作的語言向來形象生動,精妙無比。“法國國民的廣大群眾,便是由一些同名數簡單相加形成的,就像一袋馬鈴薯是由袋中的一個個馬鈴薯匯集而成的那樣。”這是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對19世紀中期法國小農本質的精辟論述。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的結尾,馬克思這樣來說明哲學的預見性和對未來的指導作用:“一切內在條件一旦成熟,德國的復活日就會由高盧雄雞的高鳴來宣布。”在《人民報》創刊紀念會上,馬克思開言說道:“所謂1848年革命,隻不過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件,是歐洲社會干硬外殼上的一些細小的裂口和縫隙。但是它們卻暴露出了外殼下面的一個無底深淵。在看來似乎堅硬的外表下面,現出了一片汪洋大海,隻要它動蕩起來,就能把由堅硬岩石構成的大陸撞得粉碎。”在文末他總結道:“歷史本身就是審判官,而無產階級就是執行者。”讓人們對1848年歐洲革命風暴的性質有了一個極其生動又深刻的印象。《共產黨宣言》中那優美動人的開篇之語,那惟妙惟肖的貼切比喻,就連最底層的普通工農大眾也被深深地吸引,這應該就是恩格斯所說的“天才的透徹而鮮明的語言”的魅力吧。
確証無疑的反問
在當前社會思潮多元化的形勢下,一些同志忽視了馬克思主義的學習,有的人對馬克思知之甚少,卻盲目接受西方傳播的諸多非馬克思主義觀點,有人甚至認為馬克思主義“過時”了,“沒用了”。究其根源,就是因為他們還沒有真正走進馬克思,閱讀馬克思。撇開馬克思的理論不說,我們若能專注於他那遣詞造句、文法修辭、邏輯結構,便會醉心於那令人信服的自然與“隨心所欲”了。再來讀讀《共產黨宣言》開篇的話吧,“有哪一個反對黨不被它的當政的敵人罵為共產黨呢?又有哪一個反對黨不拿共產主義這個罪名去回敬更進步的反對黨人和自己的反動敵人呢?”一句讀罷,誰的第一感覺不是“共產主義已經被歐洲的一切勢力公認為一種勢力”呢?正像在《費爾巴哈論》中恩格斯這樣評價馬克思,“馬克思是天才,我們至多是能手。沒有馬克思,我們的理論遠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馬克思就是站得高些,看得遠些、全些,觀察得多些和快些,一句“整個整個大陸的開墾,河川的通航,仿佛用法術從地下呼喚出來的大量人口——過去哪一個世紀料想到在社會勞動裡蘊藏有這樣的生產力呢?”使得人們對“資產階級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階級統治中所創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世代創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還要大”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從而較為客觀和理性地思考“資產階級在歷史上曾經起過非常革命的作用”。言之無文,行而不遠。沒有文採,沒有好的語言,思想又怎能很好地深入人心?正是如此堅定的氣勢,如此自如的運用,馬克思的思想才首先通過語言的力量贏得了人心。
希臘諺語說,從智慧的土壤中生出三片綠芽:好的思想,好的語言,好的行動。馬克思的思想是科學的思想,馬克思的語言是藝術的典范。學習馬克思的科學思想,品味馬克思的語言藝術,全在於以更好的行動力踐諾信仰,這是我們共產黨人的本,我們的初心。
(作者系“中央黨校馬克思主義理論骨干人才培養計劃”博士班學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