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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毅:第一次世界大戰與社會主義在中國的流行

2014年08月11日09:12   來源:學習時報

原標題:第一次世界大戰與社會主義在中國的流行

編者按:第一次世界大戰后,對西方資本主義文明的反思加速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推進了社會主義在中國的流行。作者將社會主義在中國的流行置於更為宏大的歷史背景中,側重探討了第一次世界大戰與社會主義在中國流行之間的關系。
  眾所周知,中國共產黨創立的思想基礎是馬克思主義的廣泛傳播。但長期以來,人們在論及這一點時,往往僅歸於俄國十月革命的影響,而忽略了一個更為宏大的歷史事件——第一次世界大戰。實際上,十月革命本身也是以一戰為契機並在此期間爆發的。而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廣泛傳播,更是與剛結束不久的第一次世界大戰有著十分密切的關系。
對西方資本主義文明的反思
  1914—1918年,歐洲發生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歷時4年有余,傷亡人數3000多萬,耗費達3599億美元,約等於戰前各交戰國財富總和的一半。這場人類歷史上的空前浩劫,將資本主義世界固有的內在矛盾尖銳地暴露出來。在戰后的歐洲,無論是戰勝國還是戰敗國,都面臨著嚴重的經濟危機和嚴峻的失業形勢,階級矛盾日益尖銳,革命運動時有發生。英國經濟學家沙德衛爾便說:“大戰后歐洲的工業生活可以說是糾紛多極的,沒有一國沒有罷工和閉廠的事情。其甚者——例如西班牙——則竟至於雙方互相殘殺而現出恐怖的景象。”總之,戰后的歐洲一片蕭條,如處風雨飄搖之中。
  在經歷了慘絕人寰的第一次世界大戰后,許多歐洲人對資本主義的前途和命運失去了信心,籠罩在一片悲觀、彷徨和迷惘的氣氛之中。美國學者艾愷即曾描述說:“就20世紀10年代、20年代及30年代的時代而言,大戰是主宰他們時代的壓倒性重大災變,大戰產生的對西方文化之未來的黯淡悲觀與深切疑慮是極為強烈和普遍的。”而隨著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社會主義思潮則風起雲涌,得到了人們的廣泛認同,被視為能挽救歐洲的良藥。英國著名學者羅素指出:“最重要的便是現在有一大國居然已把社會主義實施起來了。從前社會主義不過是一種理論,尋常人都當作不可即的一種幻境。現在過激派的設施,為功為罪且不去管他,但至少可以証明社會主義是適合於大國家的。”法國文學家佛郎西更是直截了當地表示:“社會主義的形式,世界各處雖然不免互異,但是要希望挽救歐洲,卻隻有這一個法子。”
  第一次世界大戰對中國社會思潮的影響同樣也是十分深刻的。據統計,從1914年歐戰爆發到1919年巴黎和會,《大公報》《申報》《東方雜志》等著名報刊皆以大量篇幅報道和評論歐戰,至少佔其版面1/3。從這些輿論中我們可以看出一個明顯的動向,那就是一戰促使人們開始反思西方文明,尤其是資本主義文明。
  西方在許多中國知識分子的心目中,曾一度被視為近代文明的故鄉,自由平等博愛的樂土,但一戰的熊熊烈焰卻燒毀了西方資本主義文明含情脈脈的面紗。早在1916年一戰正酣之時,《東方雜志》主編杜亞泉就說:“近年以來,吾國人羨慕西洋文明無所不致,自軍國大事以至日用細微,無不效法西洋,而於自國固有之文明,幾不復置意。然自歐戰發生以來,西洋諸國日以其科學所發明之利器戕殺其同類,悲慘劇烈之狀態,不但為吾國歷史之所無,亦且為世界從來所未有。吾人對於向所羨慕之西洋文明,已不勝其懷疑之意見。”稍后,他又指出:“此次大戰,使西洋文明露顯著之破綻。此非吾人偏見之言,凡研究現代文明者,殆無不有如是之感想。”因此,“信賴西洋文明,欲借之以免除悲慘與痛苦之謬想,不能不為之消滅”。繼其之后,梁啟超也發表了對西方文化的深刻反省。他在《游歐心影錄》一書中為國人描繪了戰后歐洲滿目瘡痍的景象,並宣告西方物質文明和“科學萬能之夢”已經破產。而周恩來1920年赴歐留學之初,便在為天津《益世報》撰寫的第一篇旅歐通信中寫道:“吾人初旅歐土,第一印象感觸於吾人眼帘者,即大戰后歐洲社會所受巨大之影響,及其顯著之不安現狀也。影響維何?曰:生產力之缺乏,經濟界之恐慌,生活之窘困。……方知昔日之理想乃等諸夢囈。”他因此質問:“然使歐洲危機終不可免而至於爆裂也,則社會革命潮流東向,吾國又何能免?”由此可見,第一次世界大戰所造成的嚴重后果使越來越多的中國人感到震驚,西方資本主義文明在他們心目中逐漸失卻了原來那種耀眼的光芒。
社會主義思潮在中國的風起雲涌
  這一時期中國思想界因受一戰影響而產生的另一動向是,社會主義思潮受到了熱烈歡迎。早在20世紀初,中國便已有人撰文介紹社會主義,但一直未能形成一股熱潮。而隨著資本主義文明夢的破滅,國人則普遍對社會主義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認為“社會主義確是要改掉十九世紀的文明弊端,是一貼對症的良藥”。陳獨秀就指出資本主義社會的不平等,“此近世文明之缺點,無容諱言也。欲去此不平等與壓制,繼政治革命而謀社會革命者,社會主義是也”。當時還有人表示,“社會主義為救現代社會一切惡弊的萬能藥。恐怕就是反對社會主義的人,良心上也是承認的”,甚至說,“各文明國在這五六十年之內,次第變為社會主義化的國家,決非難事”。1923年4月13日,中國大學曾經在建校十周年紀念日舉行一次公民常識測驗。其中一項是“你歡迎資本主義嗎”,結果是不歡迎者1991票,佔73%﹔另有一項“你贊成社會主義嗎”,表示贊成者2096票,佔76%。無獨有偶,同年12月17日,北大在25周年紀念日也開展一次民意測驗,其中問道:“現在中國流行關於政治方面的各種主義,你相信哪一種?”最終社會主義得291票,資本主義得4票。當時人們對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喜惡態度由此可見一斑。
  中國作為一戰的戰勝國,卻在巴黎和會上蒙受了屈辱的外交失敗,這就更使中國人徹底認清帝國主義的侵略本質並放棄了對它們的幻想。李大釗的一段話充分表達了人們當時這種心情:“這回歐戰完了,我們可曾作夢,說什麼人道、平和(和平)取了勝利,以后的世界或者不是強盜世界了,或者有點人的世界的採色(色彩)了。誰知這些名辭,都只是強盜政府的假招牌。我們且看巴黎會議所議決的事,那(哪)一件有一絲一毫人道、正義、平和(和平)、光明的影子!那(哪)一件不是拿著弱小民族的自由、權利,作幾大強盜國家的犧牲!”在經歷這一慘痛教訓后,原先一直對西方資本主義文明抱有好感的陳獨秀也清醒認識到:“現在還是強盜世界!現在還是公理不敵強權時代!”“巴黎和會,各國都重在本國權利,什麼公理,什麼永久和平,什麼威爾遜總統十四條宣言,都成了一文不值的空話。”他因此轉向宣傳社會主義,並疾聲吶喊:“我們相信世界上的軍國主義和金力主義已經造成無窮罪惡,現在是應該拋棄的了。”而瞿秋白更是一語道破社會主義思潮高漲背后的社會心理動因:“帝國主義壓迫的切骨的痛苦,觸醒了空泛的民主主義的噩夢,……所以學生運動倏然一變而傾向社會主義,就是這個原因。”
  與此同時,十月革命勝利后不久的蘇俄政府卻先后兩次發表了對華宣言,宣布廢除帝俄時代在中國獲得的一切特權和密約,並熱情呼吁:“如果中國人民願意像俄國人民一樣獲得自由,願意擺脫協約國在凡爾賽給中國人民所安排的命運,……那就請中國人民了解,在爭取自由的斗爭中,唯一的同盟者和兄弟是俄國工人、農民及其紅軍。”這在中國各階層中產生了巨大反響,極大引發了人們對蘇俄社會主義的好感和興趣。上海《民國日報》就發表評論說:“這一次俄國勞農政府對中國國民的通告,自傳到上海以來,中國人民心理上起了一個極大的震動。這幾天以來,各團體對於俄國勞農政府的通告,都有極誠懇而有力的表示。”全國各界聯合會也致電蘇俄政府表示:“中國人民除一部分極頑朽之官僚武人政客外,皆願與俄國人民攜手。”1923年的那次北大民意測驗還提問“俄國與美國,誰是中國之友?”,結果選擇以俄國為友者497票,以美國為友者107票﹔另問“你心目中,國內或世界大人物,是哪幾位?”,最終世界大人物以列寧居首位,得227票,而美國總統威爾遜僅得51票。以蘇俄為代表的社會主義和以美國為代表的資本主義,在人們的心目中孰輕孰重,顯然不言自明。
  總之,第一次世界大戰促使國人逐漸擺脫了對西方文明的盲目崇拜心理,從而大大推動了社會主義在中國的傳播。時人即曾描述:“譬如社會主義,近來似覺成了一種口頭禪﹔雜志報章,鼓吹不遺余力”,“似乎有不談社會主義則不足以稱新文化運動的出版物的氣概”。當時還有人如此寫道:“這回歐洲大戰后的結果,社會主義的潮流,真有萬馬奔騰之勢,睡在鼓裡的中國人便也忽然醒覺,睡眼惺忪的不能不跟著一路走。現在社會主義的一句話,在中國算是最時髦的名詞了”,“一年以來,社會主義的思潮在中國可以算得風起雲涌了,報章雜志的上面,東也是研究馬克思主義,西也是討論布爾什維克主義,這裡是闡明社會主義理論,那裡是敘述勞動運動的歷史,蓬蓬勃勃,一唱百和。社會主義在今日中國,仿佛有雄雞一唱天下曉的情景”。這無疑意味著一戰后的中國思想界已超越以往,躍升到了一個新的境界,為中國共產黨的創立奠定了堅實的思想基礎。
  鏈接
  第一次世界大戰造成了歐洲的衰弱分裂和美日的興起,世界格局發生改變﹔為社會主義革命創造了條件,誕生了蘇維埃俄國﹔促進了民族解放運動的發展(如中國五四運動,巴爾干地區、原奧斯曼帝國轄境、奧匈帝國轄境新興的民族國家)﹔導致了四大帝國的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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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實習生、朱書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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