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衛平：新加坡構建核心價值觀的啟示

新加坡是以多元種族、多元宗教、多元文化和多元語言構成的脆弱社會，歷史短，社會結構復雜，國民的價值觀念差異性很大，在這種思想文化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國家，卻創造了舉世矚目的經濟奇跡，而且在國家治理方面獨領風騷。新加坡能夠成為世界上眾多微型國家中的成功典范，首要因素是社會穩定，而社會穩定是與人民行動黨積極構建國家“共同價值觀”密不可分的。

時代背景

能否成功構建適合本國的社會核心價值觀，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執政黨能否正確認識與應對自身所處的基本國情和社會環境。新加坡人民行動黨執政后面臨的社會環境錯綜復雜，潛伏著各種隱患。

首先，新加坡是一個多元種族的社會。新加坡素有“世界人種博覽會”之稱，黃、棕、黑、白各色人種一應俱全。新加坡有十多個民族，最大為華族，其次為馬來族，第三為印度族，其他還有歐洲人、歐亞混種人、猶太人、阿拉伯人、尼泊爾人、菲律賓人、泰國人、日本人、緬甸人等。在同一民族內，有幫、派、群、代的分別。各種族各有自己的傳統文化，各操自己的民族語言和方言，信仰自己的宗教。

其次，新加坡是一個多元宗教的社會。新加坡雖屬彈丸之地，卻是世界上宗教最為復雜的國家之一。佛教、道教、基督教、伊斯蘭教都有相當大的影響，各類宗教信徒約佔全國10歲以上人口的86%（1990年的人口普查結果）。宗教問題往往與種族民族問題密切相關，宗教問題很容易引起民族和種族沖突，進而導致社會動蕩，影響新加坡的社會發展和穩定。

再次，新加坡是一個擁有多元文化的社會。在新加坡的多元文化中，儒家文化是主體，西方文化也有相當的影響。儒家文化中的皇權主義、清官思想、等級觀念使民眾更樂於接受政治精英的統治和安排，更傾向於服從。新加坡被英國殖民統治過一百多年，加之獨立后新加坡發展外向型經濟，西方文化已經滲透到新加坡文化中。

總之，作為一個具有多元文化傳統的移民國家，地處東西交通樞紐的開放的城市國家，東西方文明在此匯集碰撞，各種思想意識——包括積極的、頹廢的——在此流動傳播，但是尚未形成一種能夠引起各種族共鳴的共同文化。這種國情的直接后果是矛盾多，如果處理不好將影響到新加坡的興衰存亡。顯然，如果不主動採取措施來發展共同的價值觀念，新加坡人的認同感不會自然出現。因此，盡快建立一套不同種族、不同宗族、不同文化和不同語言的人們都能接受的共同的價值觀是緩解社會危機，增強國民凝聚力，保持社會穩定、經濟持續發展所必需的。

主要內容

在現代民主政治中，政黨要吸引民眾，就要提出自己的一套理論和路線﹔要凝聚黨員，就要明確自己的綱領和目標。貫穿其中的是政黨長期形成的理念和意識形態。一般認為，意識形態是對民眾進行動員、解釋、指導的一種思維框架。特別對於后發展國家，意識形態是一種必不可少的力量和資源。既然意識形態是政黨傳播影響的重要工具，也是執政黨整合社會的一個基本手段，那麼，執政黨總是選擇和培育最有利於自己的意識形態。

1991年1月，新加坡政府發表了《共同價值觀白皮書》，提出了五點內容作為新加坡“共同價值觀”的基礎，即：國家至上，社會為先﹔家庭為根，社會為本﹔關懷扶持，同舟共濟﹔求同存異，協商共識﹔種族和諧，宗教寬容。《白皮書》在國會審議的過程中，把“關懷扶持，同舟共濟”“求同存異，協商共識”分別改為“關懷扶持，尊重個人”“協商共識，避免沖突”。

新加坡“共同價值觀”是一個統一的整體，內涵豐富。“共同價值觀”的根本目的是保持新加坡社會穩定。 共同價值觀在“保持社會一致性和保持個性的某種自由度之間”找到了“一條中間道路”，得到了各民族廣泛的支持，產生了積極的社會效應。共同價值觀強調了國家、社會、家庭對個人的優先地位，強調了協商、共識、穩定和寬容的精神，同時也加入了尊重個人的原則。共同價值觀的核心精神是“通過各種社會構成之間的和睦、和諧來維持和促進國家的穩定。穩定是目的，和睦和諧是手段。這當中，國家作為各種社會構成之上的總代表，扮演積極主動的協調者角色。”共同價值觀成為團結、凝聚人民群眾的精神武器，也是維系新加坡人民行動黨長期執政的精神支柱。

具體舉措

社會核心價值觀要變成全民共識，並化為民眾的思想和行動，不能一蹴而就，也不會一勞永逸，需要執政黨有意識地推廣和建設，動員全社會力量，堅持不懈，把核心價值觀建設作為一項系統工程著力推進。人民行動黨採取各種舉措，統籌兼顧，精心設計，使共同價值觀從理論轉化為實踐。

1、人民行動黨政府和領導人倡導並踐行共同價值觀。人民行動黨政府和領導人高度重視培育共同價值觀，率先垂范倡導和踐行共同價值觀。人民行動黨通過黨綱、領導人的講話、黨員的實際行動等倡導共同價值觀。新加坡公務員不僅要踐行共同價值觀，而且要在更高層次上踐行公務員價值觀，以廉潔、高效、精干的良好形象發揮引領作用。

2、實施形式多樣的公民教育，形成共同價值觀建設的合力。人民行動黨把共同價值觀建設融入學校、家庭、社會教育之中，動員全社會力量共同推動共同價值觀建設。

學校教育是新加坡共同價值觀教育的主陣地。在新加坡，從小學到中學，再到大學，都開設了專門的共同價值觀教育課程，課程設置、內容安排都充分考慮了不同年齡段學生的心理、生理和思想特點，既符合教育對象的認知規律，又符合教育發展規律，保証了教育的連續性和層次性。

人民行動黨政府還十分注重發揮家庭的教育功能。人民行動黨政府領導人十分重視自己與家人一起活動，經常向社會宣傳長輩要多與孩子們在一起，提倡三代同堂的家庭結構。李光耀在孩子們還小時，除非自己有集會，他都會和孩子們共進晚餐，並每年帶孩子們外出旅游。另外，人民行動黨政府領導人倡導保持一些傳統習俗，比如婚喪嫁娶、歲時節日，特別強調新年除夕要堅持家庭聚會，這樣可以維持家庭成員之間的聯系，增強家庭的凝聚力。

此外，社會教育也是共同價值觀建設的重要戰場。媒體、社區組織、國家組織的社會活動都發揮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3、嚴刑峻法，為共同價值觀建設提供法治保障。共同價值觀本身沒有法律效力。但是，新加坡以嚴刑峻法規范國民的幾乎所有行為，用法治推進共同價值觀建設。國會和政府制定了一整套體現共同價值觀精神的法律、法規和禁令。從垃圾的放置，到泊車的位置，到商店招牌的挂法，到房屋每5年的粉刷，到水泥牆上的爬藤，一點一滴的生活細節都有規則。新加坡立法之多，法律調整范圍之廣泛，世所罕見。新加坡由一個臟、亂、落后的殖民地成為市容整潔美麗、社會秩序井然、人民有禮守法，官吏廉潔高效、人民積極向上的國家，這與新加坡用法治保障推行共同價值觀建設不無關系。

4、加強管理，提高共同價值觀建設的有效性。新加坡加強管理，多管齊下，運用各種方式，形成共同價值觀建設的良好氛圍。比如，共同價值觀強調“家庭為根，社會為本”，要求年輕人贍養父母等。

（作者：中國社會科學院辦公廳副研究員） 

來源：《思想政治工作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