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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的女兒

——2013“中華之光”傳播中華文化年度人物葉嘉瑩小記

李舫

2014年01月30日09:55   來源:黨建

轉蓬萬裡,根在華夏﹔

一世多艱,深情不變。

2013年歲末,北京——天津。

清晨,從被霧氣打濕的記憶開始。

時速近乎300公裡的高鐵,將路旁風景壓縮成逼仄的影像長廊。從金台西路到南開大學,仿佛行走在現代通往古代的時光之路上。

時光之路的那頭,是89歲的葉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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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嘉瑩的家隱匿於南開大學西南村灰調的樓群。樓道並不豁亮,電梯有些故障,我們索性拾階而上,八層大門應聲開啟。葉嘉瑩站在門內等待著我們,花白卷發、素淡妝容,如同一闋宋詞,寧靜,溫潤,雍容。

1991年,她受南開大學之邀,創辦比較文學研究所(即現在的中華古典文化研究所),任所長和博士生導師。此后20余年,南開大學教師樓中這不起眼的居室,便成為她居留大陸的落腳之地。這一次,她剛從台北趕回,准備參加2013“中華之光”傳播中華文化年度人物評選的頒獎典禮。路途的疲憊並未挂在她的臉上,面對訪問者,她永遠保持著優雅的微笑。

有誰知道,這位即將迎來“鮐背之年”的老人,有過怎樣坎坷的過往、苦痛的經歷?“我是在憂患中走過來的,詩詞研讀不是我追求的目標,而是支持我走過憂患的一種力量……它使我真的超越了自己的小我,不再隻想自己的得失、禍福這些事情,才能使自己的目光投向更廣大、更恆久的向往和追求。”她寓情於中國傳統文化,同時將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堅韌和寬柔,幻化為普度萬眾的美麗蓮花。

1924年7月,葉嘉瑩出生於北平一個古老的家族。她原與納蘭成德同裡籍,祖居於葉赫地,本姓葉赫納蘭,民國后因廢除滿姓,改姓“葉”氏。

葉嘉瑩三四歲時,父母就開始教她背誦古詩,認識漢字。1930年,6歲的葉嘉瑩就隨家庭教師讀《論語》,9歲考入篤志小學,一年以后,考入北平市立二女中。1941年,葉嘉瑩考入輔仁大學國文系,專攻古典文學專業。

時值抗戰,北平被日本佔領已有將近4年之久。她的父親因“七七事變”隨國民政府南遷,與家中斷絕音訊。同年9月,其母因癌症住院,在從天津趕回北平的路上去世,這成為葉嘉瑩一生永遠的暗影。在喪母的悲痛中,她寫作了大量的詩詞,如《哭母詩八首》:“早知一別成千古,悔不當初伴母行”,“本是明珠掌上身,於今憔悴委泥塵”,“窗前雨滴梧桐碎,獨對寒燈哭母時”……這些由憂思而生的作品是她正式創作的開始。

此后,葉嘉瑩與伯父、伯母及兩個幼弟一同生活。在這期間,她有幸從師於古典詩詞名家顧隨教授,並深得顧隨教授的賞識。1945年,葉嘉瑩大學畢業開始教授中國古典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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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葉嘉瑩離開祖國大陸到台灣,又從台灣到美國再到加拿大。

“黃菊凋殘,素霜飄降,他鄉不盡淒涼況。丹楓落后遠山寒,暮煙合處空惆悵……隻緣明月在東天,從今惟向東天望。”在海外,思鄉成了葉嘉瑩詩詞創作的主題。

1979年,葉嘉瑩向中國政府提出回國講學的申請得到批准。“卅載離家幾萬裡,思鄉情在無時已。一朝天外賦歸來,眼流涕淚心狂喜。銀翼穿雲認舊京,遙看燈火動鄉情……”她寫下的長詩《祖國行》,表達了當時激動無比的心情。

30多年來,葉嘉瑩應邀到北京大學、南開大學、天津大學、南京大學、復旦大學等幾十所大學講學,她的足跡遍布祖國大陸的角角落落。

她的聽眾,下自七八歲的貪玩孩童,上至七八十歲的耄耋學者,無不迷醉於她優雅的風范。“就是她不講課,站在那裡就是一首詩。”她的學生,薪傳於她中國傳統文化和古典文學的才學和體悟,成長為遍布歐美大陸以及港澳台地區的專家、學者。學者繆鉞先生曾稱她“懷京華北斗之心,盡書生報國之力”,此言不虛。

1989年,葉嘉瑩退休。她每年用整整一個學期在國內講學。其余時間則活躍在加拿大、美國及港澳台等地的古典詩詞講壇上。這一年,葉嘉瑩獲得了加拿大皇家學會授予的院士頭銜,成為至今皇家學會唯一的華裔院士。2012年6月,中央文史研究館聘任她為終生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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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顧隨先生最得意的女弟子,她更以師尊為傲。顧隨在給她的一封信中曾寫道:“假使苦水(顧隨別號)有法可傳,則截至今日,凡所有法,足下已盡得之。”她不僅深得顧隨先生真傳,而且將其發揚光大。“一個人要以無生之覺悟為有生之事業,以悲觀之體驗過樂觀之生活。”這是她對顧隨先生所悟之“道”的深刻理解。

作為中國古典文化的傳燈人,葉嘉瑩站在通往詩詞王國的道路上,誨人不倦,度人無數,於浮躁喧囂中,引領眾生回歸心靈、凝神傾聽,“我親自體會到了古典詩歌裡邊美好、高潔的世界,而現在的年輕人,他們進不去,找不到一扇門。我希望能把這一扇門打開,讓大家能走進去,把不懂詩的人接引到裡面來。這就是我一輩子不辭勞苦所要做的事情。”

葉嘉瑩用英語講唐詩,用吟誦唱宋詞,被問最多的問題是:“現在學古典詩詞還有什麼用處?”她回答:“古典詩詞讓人心不死。”少年喪母、青年流離、中年喪女,葉嘉瑩的一生才華卓越卻又命運坎坷,是古典詩詞給了她力量,令她超脫於塵世的苦難,展開了睿智而審美的一生。

冬日的暖陽悄悄從窗櫺間爬進來,跌落於葉嘉瑩紫羅蘭色的開衫。她的身后,潔淨的書桌上擺滿她常用的圖書典籍,朴素的白牆緩釋了一壁書櫃的凝重,白牆上懸有匾額,上面是顧隨先生手書的她的別號——迦陵。葉嘉瑩俯身書桌,提筆寫下:“書生報國成何計,難忘詩騷李杜魂”,落款還是“迦陵”。

當年,她屢屢遭遇苦厄,顧隨先生曾送詩句慰藉:“拼將眼淚雙雙落,換取心花瓣瓣開。”而今,瓣瓣怒放的豈止是心花?

現在,她每年有一半時間在大陸居住。盡管行程中每每隻有她一個人,但有詩詞陪伴左右。她活在詩詞裡,詩詞也活在她的生活裡。這是何等洒脫、愜意的人生?

她的一生,幾乎就是中國現當代文學史甚至是中國當代文化史的一部別傳,讓人讀來韻味雋永、情意深長。

葉嘉瑩80壽誕時,曾有人問:“80以后如何?”葉嘉瑩沉吟半晌,用庄子的一句話作答:“獨與天地精神往來。”

“90以后呢?”我們問。

她笑而不言,神情澄明堅定,目光掠過寂靜的書卷,如晨曦寄語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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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趙娟、謝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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