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中國自古號稱禮樂之邦,真應於此找到自己的民族之魂,扎下根去,實現民族復興的中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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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華闡釋:禮的本義,是敬奉天地、事神致福的意思。禮之本為仁,禮之質則為敬。一切禮節若沒有恭敬之心,都是虛禮﹔一切儀式若缺乏敬畏之意,都是俗套。孔子說:“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禮可分為個人之禮、人際之禮、制度之禮和民俗之禮四個層次,無論哪種形態的禮,都是對天地和人心本然狀態的洞察和遵循。
“字”,從子在宀(屋)下,寓意幼子稚弱,須乳字之,故本義是乳﹔又因在乳幼子,口不能言,而母乳怙養可達其意,而古今遠近之隔,也是有言不能相聞,須文字傳達其意,故借為文字之字。作為承續中華文明的載體,漢字可使三四千年來的中國人共游於廣大悠久的精神世界之中,若無隔閡,如同母乳一樣滋養了一代代的中國人,這是舉世無匹的事。我們應該感恩漢字,由之悟道。
仁德是歷代聖賢血脈、人心根本,也是“禮”的根源
禮(禮)字,從示從豊。《説文》:“示,天垂象,見吉凶,所以示人也。從二。三垂,日月星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示,神事也。”“示”的字形是採用“二”(天)作邊旁。字形中的三垂筆,分別代表日、月、星辰。故示的本義,是朝天祭拜、祈通天意的意思。豊,甲骨文,像豆形器皿裡裝滿玉串,表示用最美好的物品敬拜神靈。故禮的本義,是敬奉天地、事神致福的意思。通過“禮”之一字,即已透露出中國思想的源頭是在天人之際的體察上,而天有命,即有其天然的內在的秩序和規則,“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為物不二,則其生物不測”,即薄厚載物、高明覆物、悠久無疆,所謂“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真誠無妄、長養化育萬物,不舍晝夜﹔人之本體,也是和天地合一的,天之“命”落實於人便是人之“性”,上天有好生之德,人則有惻隱之心、不忍之情,即此天然一段情懷,儒家稱之為“仁”。識仁、體仁、行仁,是孔子以來歷代大儒的第一大事。
天地以生物為心,人心以仁愛為本﹔國家民族之愛,人類同情之心,世間一切善法,皆從此仁德中流出﹔這是歷代聖賢血脈、人心根本,也是“禮”的根源。禮者,履也,即是對人之本心仁德的踐履,故禮教不是吃人,而是養人。禮者,理也,玉工治玉,必依其理﹔君子為仁,必順其禮,是順著人的天性而為,故禮數雖多,學來似順水行舟,也很容易。也正因為禮是根源於天理人情,故禮的實行具有報本反始之意,荀子這點看得透,“禮有三本: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類之本也﹔君師者,治之本也。無天地,惡生?無先祖,惡出?無君師,惡治?三者偏亡,焉無安人。故禮,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師,是禮之三本也。”
禮的實質是敬畏之心、愛敬之情
禮之本為仁,禮之質則為敬。一切禮節若沒有恭敬之心,都是虛禮﹔一切儀式若缺乏敬畏之意,都是俗套。孔子說:“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古人對天地君親師都懷有真誠的敬畏之心,中國人眼裡的天地自然不是無情之物、化學分子,而是每個人內心深處最美好、最深摯、最久遠的情感的凝結﹔在每個個體凝望致敬這樣人文化的天地自然之際,這股美好深厚的情感清泉便匯入了他的心田,潛移默化間滋養了他的本性之真。古來聖賢看到人自天地自然中來,故對天地山川、日月星辰、甚至一些草木鳥獸皆致以最深沉的禮敬,“敬人者人恆敬之,愛人者人恆愛之”,山水自然也滋養著他們的魂靈,故他們是詩意地棲居在這片土地上,“樂山、樂水”,其樂陶陶。同樣,對於“充實而有光輝”的“大人”,以及歷代聖賢之言,古人也總能保持謙卑,深致敬禮,不似現代人一切都要一分為二,硬要把聖賢拉下神壇。聖賢已故,與之何干?結果還不是自欺自陷,耽誤了自己人格的提升、見地的增長,隻能甘於庸碌而已。
要想生起對於天地、大人和聖賢的愛敬之心,則必自孝悌始,故《論語》全書第二章即指出:“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為仁之本歟!”因為“道不遠人”,儒家往往就人人能知、個個能行的一般心情處指點為學做人的道理,孝悌愛敬之心,是人的良知良能,乃天之經、地之義,“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者﹔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愛敬之心本是吾人天性,也是一切德性之本原。必躬行孝悌,護養一念愛敬之心,禮樂之發,便會不假安排、不能自已,成為自然而然的事。
禮可分為個人之禮、人際之禮、制度之禮和民俗之禮四個層次
就禮的落實來講,應該可以分為四個層次。首先是個人之禮,孔子曰,“三十而立”,又說“立於禮”,“不學禮、無以立”,故知禮是使人能夠立得住的一系列言行舉止的規范﹔而“立得住”首要是指人再不會墮落到動物的層次,淪為衣冠禽獸,而是已經堅定地立足於人道之上﹔“立得住”還更是指能夠站穩腳跟、不被流俗所動搖,“立於禮”了才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士”,才會進一步進德修業,希賢、希聖、希天。個人之禮,須持敬功夫,久久涵養,自然純熟。其次是人際之禮,所謂“夫禮始於冠,本於婚,重於喪祭,尊於朝聘,和於鄉射,此禮之大體也”。俗語亦有“禮尚往來”的說法。儒家看“人”從來不是“individual”,認為不存在脫離社會群體的所謂絕對的個體的人,人是在社會關系——具體來說就是五倫關系——中實現自身的變動不居的人,故人必在社會群體中生活,不得不和他人打交道,不得不多所往來。那何以往來呢?即依冠婚喪祭諸禮。人際之禮踐行的核心是實現愛敬之情的相互流動,即是實現愛敬之心從家庭父子之間向社會人際之間的自然衍伸,這裡即體現著儒家的忠恕之道,修身為本,推己及人。
再者,禮還包括國家制度,即孔子所說“道之以德,齊之以禮”之“禮”,如郊社、禘嘗、朝覲、耕藉、養老、齒冑、鄉射、入學、釋奠、授時、布政等等,唐代杜佑《通典》,總結為食貨、選舉、職官、禮、樂、刑、甲兵、五刑、州郡、邊防等禮制,甚為詳備。學者治制度之禮,不當專說古制,限於瑣碎考據,而應重視體証其大義所在,因革損益,以利當代。中國的禮治,是依“人道敏政”之義,實現教養合一、政教合一,即政治的核心目的是養育教化萬民,移風易俗,使之行走於坦坦蕩蕩的人倫大道之上。故中國的禮治最終會形成禮俗,即民俗之禮,如傳統節日﹔又如飲食起居之禮俗等等。中國傳統社會由之形成了獨特的禮俗社會,實現了孔子“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的志求,法治被認為是“臨渴而掘井,臨斗而鑄錐”,社會治理的理想狀態是以禮俗陶冶教化百姓於無形,“不治已病治未病”,從而形成了中國獨特的政治智慧和構建模式。
無論哪種形態的禮,都是對天地和人心本然狀態的洞察和遵循,所謂“禮者,天地之序”﹔而“禮之用”的目的,則在於“和為貴”,致其中和,則為樂,所謂“樂者,天地之和”。禮主別異,即是差別萬行﹔樂主合同,即是平等一心。萬行不出一心,一心不違萬行,故儒家禮樂之教往往合一,禮樂合德,既是天地人心之本然,故亦是天下人心之應然。中國自古號稱禮樂之邦,真應於此找到自己的民族之魂,扎下根去,實現民族復興的中國夢。
(作者為中國政法大學哲學系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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