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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方彬:全球化时代爱国主义怎么讲

2016年02月25日14:59   来源:光明网-理论频道

原标题:公方彬:全球化时代爱国主义怎么讲

作者:国防大学教授 公方彬

什么是爱国主义?它是个体或集体对其祖国的爱戴与支持。用列宁的话说,爱国主义是千百年来形成的对祖国的深厚感情。由此而言,爱国主义是一种神圣的不可亵渎的情感和行为。中华民族之所以生生不息,特别是每到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都是爱国主义精神起中流砥柱的作用。

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离不开爱国主义,这便决定着对爱国主义的本质特征与现实表现给予深刻认识十分重要,特别是对弘扬爱国主义面临的挑战予以深刻把握十分重要。那么弘扬爱国主义面临何种挑战?首先是时代变迁与社会环境变化的影响。中国的改革开放与信息化和全球化,都在改变着我们的国家观,从而对爱国主义也产生重大影响。

爱国情感犹如乡土情结。在传统的农业经济社会,人们皆被封闭在一个狭小的环境中,个体相对自然软弱无力,因而相互依赖,正是依赖而形成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族情、乡情。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社会的开放和市场经济的发展,以及人口流动速度加快与城市化水平提高,社会关系、人际关系发生了巨大变化,族情、乡情逐渐淡化。这具有不可逆性。

爱国主义呢?在国门关闭的年代,在世界处于动荡或由冷战形成一个个“柏林墙”的状态下,国民对国家的依赖性很强,因而爱国主义有着坚实的社会基础。随着国门大开,人们知道了世界上许多与我们迥异的价值观、国家观,这些价值观开始与我们持有的价值观产生碰撞。特别是随着经济全球化和贸易自由化深度改变着世界,我们看到了申根协定下的欧洲国家,国界竟然是那样模糊;一些联盟国家,面对过去靠战争来解决的国家体制,一次国民投票便可在平静中改变。比如,苏联往往一次全民公投即可决定某一共和国是否留在联盟内,这种情况还反映于其他一些国家中。再加上移民队伍的扩大,“地球村”、“地球人”、“双重国籍”的话语及其背后的新的国家观念逐渐形成。

进一步分析,中国崛起的状态和背景,也对爱国主义产生影响。现在全世界都在谈论中国的崛起,尽管我们还不敢言中国已经实现了崛起,但中国正在影响世界却是无疑的。如何才能让世界接受我们?很重要的一点是,在世界上担负更多的道义责任。这样,评价我们的行为与爱国主义表现形式就需要变化和调整。

正如我们在谈论钱学森之时,可以说他代表着一个时代,并且其行为最大限度地张扬着爱国主义精神,但放在当代,我们又不能不说,虽然钱学森的精神依然值得弘扬,但其行为不一定能够完全复制,至少不能完全以那一种尺度来评价今天的爱国主义。因为,中国既然已经开放,同时走向世界,作为崛起之大国,就必须承担更多的国际义务,那么,回国搞建设是一种爱国行为,而走向世界为中华民族争光,未必不可以展示爱国情怀。仅仅以回国或出国判定爱国与否,有嫌狭窄,刻板的结果有可能抑制一个民族的成长和拥有广阔的胸怀。

当然,对爱国主义影响更为深刻的还是世界政治生态的变化,以及人权超越主权等西方思想的冲击。国家是一个政治概念,其与意识形态联系紧密,至少一百年来在世界热战冷战交替,政治制度对抗激烈的情况下是这样。进入上个世纪90年代,社会主义阵营瓦解,建立于意识形态基础上的爱国主义必然发生变化。又由于反恐已成为世界所有国家的共同使命,这就为人权超越主权提供了生长的土壤。两大存在决定了,不能顺应时代的变化,重新界定爱国主义的内涵与表现,难免不流于符号化而无质感。

此外,对爱国主义的影响比较大的,还包括文化传统及其差异。在这方面,我们和西方社会区别很大。在大一统思想深入民众心理的情况下,我们认为国家很重要的是反映在版图上,而不是人的价值取向上,但西方人则更多的是强调群众的国家认同,不认同就分家,没有太多的留恋。文化的差异处于各自独立存在的状态下时,相互都不影响,而在文化交流加强的情况下产生文化碰撞则在所难免。这种文化碰撞一定包括爱国主义。

以加拿大人的国家观和行为为例,他们的国家观念较我们似乎要弱得多。以不太久远的魁北克省闹独立为例,当时加拿大就进行过一次公投,假如那次投票超过法定数,今天的加拿大已经是两个国家了。再如2010年年底笔者到加拿大访问时,曾经追问其军方人士对英法殖民史、朝鲜战争史的看法。他们的回答十分轻松:“那只是个历史事件!”以这样的观念与我们交往,必发生冲撞。

到这里,我们谈论爱国主义的时代特征,就必然有一个与世界精神脉动同频共振的问题,这是必须的。如孙中山先生说:“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我们要很好地借助爱国主义的力量,就必须与时代对接,不能把爱国主义带向民族主义的泥潭。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个平衡点需要把握,即发展和丰富我们的爱国主义一定要处理好与现实精神系统和文化传统的关系。中国的政治制度有其特色,中国的文化传统也有其特色,中国的精神大厦更有其特色。

以后者为例,西方世界所谓的信仰指的是宗教信仰,虽然其社会运行高度依赖资本的自身发展规律,但他们在无法跳出资本对社会和人的规范的情况下,尽可能通过宗教把人引向善。正是这一原因,美国的每一个美元上都印有“我们信靠上帝”。我们强调的信仰则主要是指政治信仰,这就产生了特有的话语系统。比如我们认定爱党与爱国是一码事,比如我们把西方人性和职业属性的思想和行为,都以政治属性来解读和发挥,等等。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或不必改变自己,甚至无法改变自己。从人文传统上讲,我们更主要地是借助儒家伦理来规范社会行为,而非借助宗教。这就意味着,我们的爱国主义的发展完善并不能完全照套别人,而必须关照政治理念和人文传统。否则,有可能把自己置入紊乱或历史虚无中。也就是说,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赖以成长的文化基础和人文精神,虽然我们强调在中国处于大国崛起的过程中,价值观念上必须借鉴人类文明的优秀元素,保证自己不断创新和超越,但与此同时,也需要强调,一个民族过于剧烈地改变自己,以适应世界的发展,带来的不一定是融入世界,而可能是摧毁自己的同时冲击世界。比如,中国也像西方那样让某一块土地上的人们自由投票以决定是否留在中华大家庭,那么中国人心灵深处必将更无精神寄托,因为原本我们的精神空间就已经虚无。

除了在弘扬爱国主义过程中把握好基本原则,我们也要针对现实存在的矛盾和问题改善自我。诸多内容中,最重要的大概是如何提升民族内聚力的问题。其实,爱国主义的根本目的就是提升民族向心力和凝聚力。处在当今时代,任何一种主义都无法以强制的方式让人接受,只能以自身具有的吸引力来实现。这就如同西方世界从基督教一统天下解放出来后,人们有了选择的余地,这就迫使宗教改革以适应现实。爱国主义到了今天,要保证得到张扬,并不是无条件的,至少需要给出让人信服的理由。让国民认同并热爱国家,并不是无条件的,而需要国家和它的政府对国民给以有效关照。

以色列与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组织达成交换俘虏协议,以色列政府以释放上千名巴勒斯坦囚犯换回士兵沙利特,这具有强烈的精神冲击力和启示意义。这个看似赔本的买卖,以色列实则大赚一笔。因为,它告诉每一个以色列人,国家和政府在任何情况下都会不惜代价关照国民,特别是对那些为国奉献者。试想,当每一个国民在国外遇到危难之时,总能感知国家意志,感知政府的存在,国民必因此而为祖国而骄傲,由此加深爱国情感。放到社会生活层面也是这样,当病床上的父母,成长中的学童,在他们无力自救之时,看不到政府的影子,得到的只是冰冷的市场经济的所谓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那么他们也便没有了爱国的理由。即使不是这样,假如出现严重的两极分化,小部分人享有了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的成果,而绝大多数人不能享有或较少享有,这时让其爱国也是奢谈。为什么西方社会的福利制度常被诟病为养懒汉的制度,却并不会因此而改变,而是仍然把大多数政府收上来的钱放到了民生上,就在于他们因此而获得了政府与民众间的纽带。到这时,民众便知道国家和自己究竟存在着什么关系。这也是在正式场合,包括狂放不羁的美国西部牛仔也会在国歌声中把自己的右手放在左胸心脏处,表现出一种虔诚的重要原因。

甚至我们也需要在这里提醒,爱国主义是要与时俱进的。我们面对的世界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模样,我们在保持自身特色的同时,也需要融入世界,即在维护自身利益的同时,还应维护世界共同的利益;在强调自己祖国的同时,还需要容忍别人爱他自己的国家,包括允许原本是国人,后移居海外加入了他国国籍的人,重新融入他的国家和爱他所属的国家。我的一个朋友说过,他的一个12岁的侄女出生在加拿大,她去美国旅游,在边境线上回答提问时说“我是加拿大人”。这听起来让我们感觉不爽,而事实上这才是正确的价值观。中国人如果想让世界接受自己,那么,要么保证坚守自己的中国国籍,要么融于自己国籍的所在国,倘若因为黄皮肤、黑眼睛,就要求几代前移民美国的驻中国大使骆家辉不能效忠美国,而应效忠中国,就太不靠谱了。这种所谓的爱国只能堕入民族主义的泥潭,不仅没有达到真正的爱国目的,并且还会把中国变成不受世界欢迎的国家。至少,如果让那些已经成为他国国民的人,一定要身在曹营心在汉,那么只会造成他们的人格背离,而不会收获更多。

说了很多,无非想说明,没有了爱国主义,一个国家将不再拥有凝聚力、向心力,我们的灵魂世界也会缺少许多,但爱国主义一定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的,以便保证其坚守于民众之中。

注:本文选自作者《大思想——中国崛起的瓶颈与突破》,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

(作者系国防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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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万鹏、谢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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