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钟自炜摄影报道
钟伏龙到畲民家收集传统织布工具。
抵达凤洋村很不容易。从福州坐火车到福安然后辗转至康厝乡,最后搭乘村里的便车或自行包车才能到达目的地。在这个偏僻的山坳坳里,有一个闽东最早成立的民族文化站——凤洋村畲族文化站。站里有一位58岁的老人钟伏龙,为了守护畲族文化,已寂寞而执着地坚守了30余年。
文化站光杆司令的担忧
“从1982年到文化站当站长,我这个光杆司令一当就是30年。”说起这个农村文化站,钟伏龙就像是在谈自己的孩子。文化站房间不大,家具古朴,但各处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在那间图书室兼办公室里,装订成册、字迹工整的民俗书册被精心码放;二楼文化展览室里陈列着钟伏龙多方努力搜集来的农耕器具和畲族传统服饰等,其中的木锁、草鞋机等器具如今已是难得一见。
“最初办文化站,没有场所,只能租用村里的民房。”钟伏龙说,那时的文化站基本上是一张白纸,小小一间房,除了十几本图书什么都没有。
条件艰苦,钟伏龙办文化站的兴致却从未减少。订阅报刊,定期政策宣传;办电影队,定期下乡放映;办闽剧团,到乡村巡回演出……在他的操劳下,凤洋村的文化活动办得红红火火。
此时,钟伏龙却又有了担忧。位于福安西部畲乡山坳里的凤洋村,是福安畲族人口最多的畲族行政村。然而,随着时代发展变迁,多元化的生活极大冲击了畲族传统文化习俗,越来越多的畲族乡亲走出山门,涌向城镇谋生。“我们畲族有语言,却没有文字,民族歌谣、文化习俗都是口口相传、世代相承。年轻人不想学、不了解,知晓一二的乡亲也上了年纪,如果不及时搜集、整理和保护,再过若干年,你想去问也无从问起了。”面对畲族传统文化处于断层的尴尬境地,钟伏龙再也坐不住了。
自负开销的孤独征程
然而,搜集畲族习俗的念头刚冒出来,就遭到了家人的反对。“相对于在外打工的同乡,在文化站收入本来就不高。”钟伏龙说,“搜集畲族习俗不仅没有额外收入,还要自己贴钱”。
然而,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搜集之路上遇到的困难依然远远超过了钟伏龙的想象。“衣食住行,婚丧喜庆”,在钟伏龙总结的看似容易的这8个字背后,囊括了畲族传统文化习俗的方方面面,加上没有现成的文字记载,搜集、整理难度可想而知。
“关于‘丧’的畲族文化,包括做墓和哭丧两大类,涉及习俗与歌曲等,是最难搜集的。”钟伏龙说,仅搜集这一项他就花了五六年时间,观礼法事道场、祭典上百场,寻访知情老人三四十人。不算时间,面对上了年纪的畲族老人,由于忌讳,要撬开他们的金口,钟伏龙已记不清吃了多少闭门羹,挨了多少冷嘲热讽。“人还健在呢,不吉利,走走走!”第一次搜集哭丧畲歌时,钟伏龙就被村里一位八十高龄的老人的子女数落了一通,老人也不敢作声了。钟伏龙长了心眼,等老人一个人遛弯时,他才小心翼翼地前去搭讪。几番好言好语,老人这才掏出了窝在肚子里的哭丧畲歌。
诚挚的情感交流也必不可少。那一年,钟伏龙向村里一位老人求教关于做墓的传统习俗,老人家人不悦,钟伏龙急上心头。几天后,老人家里盖新房,钟伏龙兴冲冲赶到老人家,不由分说当起了帮工,扛青石、挑砂土、夯地基,一帮就是七八天。此后,老人有个急事、难事,钟伏龙更是有求必应。强大的感情攻势下,老人再也掖不住了,不仅一股脑介绍了畲族群众做墓的传统习俗,还说出了嫁娶的一系列民俗。
30年心血凝成200万字
“砍柴也要伴柴栏,摆船也要伴旗杆;船那不漏水不入,与你无缘起头难……”
“一送黄金一百两,送郎回去去找娘;娘今收了礼物了,劝郎回去请别想……”翻开钟伏龙的民俗书册,一幅幅畲族民俗画卷徐徐展开,或歌或舞,或喜或悲,一段民俗就像是一个窗口,尽展畲族古老而又瑰丽的传统文化。
“这些都是我们民族的财富和宝贝!”拿起整理好的资料,钟伏龙一脸自豪。在这30年里,他跑遍了本村及周边的80多个畲家村寨,寻访了上百位畲族老人,用干了数百根笔芯。因为缺乏录音机、摄像机等现代采访设备,搜集、记录全靠耳听、笔记,他养成了一个出门必带笔本的习惯。白天道听途说、刨根问底,晚上挑灯夜战、整理成文,由于长期伏案整理原始资料,钟伏龙的右眼视力已下降到0.2。如今,钟伏龙已基本收齐了“衣食住行,婚丧喜庆”等各方面的畲族传统文化习俗,并已整理成文字200余万字。
搜集小有成效,钟伏龙却依旧没有放松。“畲族只有语言、没有文字,要把畲族方言变成相对应的汉字,这是整理工作的一大难。再加上畲族习俗多而杂,且相互融入,整理起来同样十分困难。”钟伏龙说,他目前搜集到的民俗资料,还有1/3没有整理成文字,他要赶在退休前把它们全部整理完成。
谈及退休后的打算,钟伏龙心心念念的还是畲族文化。“一是希望村里的文化展示馆建好,能更好地保存畲族文化资料,展示畲族群众各类生产和生活用具、实物。二是选出一个热爱畲族文化、精通畲族语言的年轻人接替我,让畲族文化更好地传承下去,并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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