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闭幕的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指明了中国新一轮全面深化改革的方向和路径，如何落实《决定》所提出的各项改革成为海内外关注的焦点。昨日，在“第四届财新峰会”上，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刘世锦、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钱颖一等经济学家，围绕全面改革的总目标，广泛关注多方面议题，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专家们普遍认为，《决定》提出“负面清单”的意义非常重大，它使市场的决定性作用更加凸显，给予创新以更大空间。在落实改革方面，专家认为，要在放宽准入上有标志性的大动作，向社会发出积极信号。
◎谈负面清单
反映政府管理方式转变
所谓负面清单管理，是指政府规定哪些经济领域不开放，除了清单上的禁区，其他行业、领域和经济活动都许可。上海自贸区对外商投资管理实行负面清单后，十八届三中全会也提出实行统一的市场准入制度，在制定负面清单基础上，各类市场主体可依法平等进入清单之外领域。
吴敬琏认为，负面清单意义非常重大。为了社会利益，法律可能对某些市场行为有限制，但在限制以外的都应该由公民自行选择。“中国作为一个市场经济法治国家，应该采取法无禁止即可行的原则。现在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和上海自贸区都把这项作为一个很重要的改革举措，已经付诸实施，它的意义非常重要。”吴敬琏评价道。
刘世锦表示，对负面清单管理的认识，不应仅限于“法无禁止即可为”，它更重要的是反映了政府管理方式的改变。行政审批改革关键要看还有多少没有改，是否在负面清单中。
刘世锦认为，负面清单使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有了更大的空间。以前实行正面清单，经济活动需要政府批准。但充满活力的市场经济中，可以做什么很难完全说清楚。比如，现在网络经济发达，商品在什么地方卖、用什么方式支付，变化很快，负面清单最大的作用是给予创新更大空间。
此外，负面清单管理也有利于行政处理产能过剩。刘世锦称，以前的审批制有很多后遗症，近年来光伏发电等行业产能过剩，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金融危机后鼓励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政府鼓励行业发展的前提，是认为政府比市场更聪明、比企业家更负责任。如果这一前提成立，就不需要搞市场经济了，原来的计划经济就可以实现。”
负面清单还有利于公平竞争。按照三中全会的说法，负面清单的确定要按照节能、节水、节地及环境、安全等方面的标准，而不是所有制性质或企业规模。只要符合标准，所有主体都可以发展。
◎谈金融财政
改革建立更详细具体事权清单
钱颖一认为，《决定》在经济方面包含了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对经济体制改革方向的整体设想，就是市场、政府、企业关系的新定位，简单地说就是市场的决定性作用，政府的更好作用以及企业所有制的多样性和平等性。二是提出了一个项目众多的改革清单，这个清单是一个问题导向的清单，接下来就是要落实清单上改革。
“2014年是三中全会后改革起步的第一年，政府改革将在金融、财税和转变政府职能三个方面集中发力。”钱颖一作出上述判断。
钱颖一称，金融领域的改革，利率市场化以及汇率弹性和形成机制仍将逐步推进；在财政领域，将主要涉及预算管理和地方政府财权事权的重新划分。他建议，“明年‘两会’是一个机会，应该推进预算改革，建立更加详细具体的事权清单，不仅仅是中央、地方的事权，更是具有代表性的事权的重新划分。”
值得一提的是，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余永定对三中全会提出的“加快实现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表达了谨慎态度。《决定》提出：完善人民币汇率市场化形成机制，加快推进利率市场化，健全反映市场供求关系的国债收益率曲线。推动资本市场双向开放，有序提高跨境资本和金融交易可兑换程度，建立健全宏观审慎管理框架下的外债和资本流动管理体系，加快实现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
“如果让我写的话，我会这么写，”余永定说，“加快人民币汇率市场化，完善利率市场化，健全反映市场供求关系的国债收益率曲线，推动资本市场双向开放，有序提高跨境资本和金融交易可兑换程度，建立健全宏观审慎管理框架下的外债和资本流动管理体系。”
比较两者之间的区别，余永定将《决定》中的“完善人民币汇率市场化形成机制”，改为了“加快人民币汇率市场化”；将《决定》中的“加快推进利率市场化”，改为了“完善利率市场化”，可见他对人民币汇率市场化的进程持更积极态度。他对“加快实现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的提法则仍有保留。
◎谈落实改革
改革关键在建立激励机制
与以往几次三中会全《决定》都只涉及经济问题相比，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全面深化改革，包括经济、政治、社会、国防等。中央汇金投资有限公司副董事长、申银万国证券董事长李剑阁认为，改革大大超乎预期，中国只有进行市场取向的改革才有希望。
《决定》提出城乡一体化的多项改革措施。李剑阁认为，通过整合城乡资源，让城里人和农民逐步享受平等的公共服务，这是很大的德政，将惠及民生。他表示，《决定》的原则都非常正确，但有待深化，还需要有关部门加以落实，希望能够早日实现宏伟蓝图。《决定》的起草指导思想是写得不要那么具体，把有利于深化改革的“最大公约数”尽量写上去，在方向、原则、理论表达党内外的共识，但具体怎么做，还需要有关部门落实。
李剑阁指出，以10月份国务院发布的“发展健康产业的决定”为例，有的地方政府已经匆忙出台了一系列文件，把民间资金参与健康产业的所有可能的路子都封死了。
刘世锦也表示，在放宽准入上应有标志性的大动作，向社会发出信号。在行政性垄断领域，如铁路改革上，可以拿出几个大项目允许民营资本进入；在石油等资源领域，可以在上海自贸区尝试建立石油交易中心，同时允许地方炼厂发展，开放上游勘探领域；此外，可以尝试允许民企发起大的电信运营商以提高效率。
实施改革的激励和动力在哪里？钱颖一认为，改革的关键在于激励机制的建立。把推进改革作为考核干部的重要标准。此外，可以编制地区行政审批指数，或者负面清单相关的指数，刺激地方政府良性竞争。
独立经济学家谢国忠观察到，2014年将是中国领导层推进全面深化改革方案的第一年，政府将试图在稳增长和推进改革之间寻求微妙的平衡，要处理好稳增长和搞改革之间的进度和关系。
他还指出，中国发展很多问题都联结在一起，如果只是一个方面改革，效果很难预测。“最近提银行向民营资本开放，看起来谁都想做，大家都认为能赚钱，而这一趋势如果得不到好的控制，很可能形成一个新的泡沫。在实体经济不好的情况下，金融一定是一个泡沫现象。”谢国忠提醒说。（记者 龙金光）
精彩观点
负面清单意义非常重大。为了社会利益，法律可能对某些市场行为有限制，但在限制以外的都应该由公民自行选择。 ——吴敬琏
对负面清单管理的认识，不应仅限于“法无禁止即可为”，它更重要的是反映了政府管理方式的改变。 ——刘世锦
明年“两会”是一个机会，应该推进预算改革，建立更加详细具体的事权清单，不仅仅是中央、地方的事权，更是具有代表性的事权的重新划分。 ——钱颖一
可以编制地区行政审批指数，或者负面清单相关的指数，刺激地方政府良性竞争。——钱颖一
在放宽准入上应有标志性的大动作，向社会发出信号。在行政性垄断领域，如铁路改革上，可以拿出几个大项目允许民营资本进入；在石油等资源领域，可以在上海自贸区尝试建立石油交易中心，同时允许地方炼厂发展，开放上游勘探领域；此外，可以尝试允许民企发起大的电信运营商以提高效率。 ——刘世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