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当前社会主义文化主要矛盾的思考

　　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是社会主义走向共产主义的重要步骤，是人民的物质财富和精神素质获得全面提高的重要环节；同时也是中国文化发展的重要契机。

　　对于漫长的中国史来说，社会主义建设是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是辉煌壮丽而又异常复杂的系统工程，社会主义现代化中的文化建设更是一件新鲜事物。

　　几年来，文化界、学术界人士为了探索社会主义现代化与文化的关系，付出了艰辛的劳动，提出了种种学说，做出了不少贡献；但在讨论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文化的主要矛盾方面，同时也歧义丛生。检索几年来有关这方面的主要观点，提出当前文化建设面临的主要矛盾，是急需要解决的一个课题。

    一、 几年来有关文化的主要矛盾的主要观点及其分析概括

　　1985年至1989年文化大讨论所出现的基本观点，在文化的主要矛盾方面主要有三种意见，即一元与多元，中体与西化，文明与愚昧这互相依存又互相对立的意见。

　　一元与多元的矛盾，在文化上的反映主要是要不要社会主义文化作为中国现代化时期文化的主旋律的问题。如果从中国现代化建设的性质上说是社会主义的现代化建设，那当然只能是一元的，而不是多元的。事实上，有些人以为，现代化建设是削弱社会主义力量，甚至是开拓资本主义的地盘，会出现二元、三元乃至多元格局，由此而产生了政治多元化、文化多元化的议论。这当然是对中国现代化性质的错误判断的结果。从哲学和现实条件说，一与多的矛盾是长期存在的，这种存在的性质有两个方面:一是在“元”外寻找一与多的关系，这就是一元与多元，实际上只有多元的情况；二是在“元”内探索一与多的关系，这就是一元化与多样化的关系，即今天惯称的主旋律与多样化的关系。只有中国现代化建设的性质是社会主义的，那么，一元与多样的矛盾关系，将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文化方面所面临的一个基本关系，不可能导致多元的局面。这是社会历史发展的性质所决定的，不是人为的主观臆断所能妄自议论的。所以，僵化的纯一元论是违反辩证法的，右的多元论是不符合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客观实际及其性质的。

　　中体与西化的对立，有种种说法，如新儒家与现代派的对立，寻根意识与全球意识的对立，中体西用与西体中用的对立等，落实在文化上主要是指中国现代化建设中文化的走向问题，是在已有的道路上延伸，还是改弦易张，回复到西方走过了的几百年的道路上去?理论上说，方向是性质的产物，是目的的标志；中国现代化建设的社会主义性质和通向共产主义的目的，决定了它的文化方向是社会主义的方向和通向共产主义的方向，在此方向的指示下，中体或西体都是人类发展所创造的体式，都有适时加以利用的必要，因而它们的位置不是将来的指向，而是过去的可资利用的工具。忽视对性质的清楚的认识，妄在“中”“西”上用“体”示之，不过是把“体”与“用”，即系统与工具的关系倒挂而已。从实践上说，当年张之洞大权在握，重兵在手，刻意“中体西用”，不过留下了一种意见，胡适的“西体中用”亦如此。所以，从现代化的性质与方向的关系看，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新文化是一条切实可行的道路。

　　文明与愚昧的矛盾不仅是中国现代化建设时期的一对矛盾，也是古代和将来面临的矛盾，更是全世界所有国家和民族面临的矛盾。中国有近四分之一的人口处于文盲阶段，不以文明启蒙之是不利于现代化建设的，但是，“新启蒙”的对象主要是大学生和大学程度以上的被启蒙者，而不是文盲和半文盲，“新启蒙”的办法是对有一定文化水淮的人采取抽象理论灌输的办法，以尽可能西化的理论灌输的办法进行启蒙的，启蒙的性质、对象、办法是不适合中国国情的，启蒙者自身的素养和水平更是不足以处于这种教师爷的地位的，尤其从性质上说，文明与愚昧的矛盾不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文化所面临的主要矛盾，而是人类共同的矛盾，启蒙与被启蒙的矛盾亦如此。因此，不承认并无视文明与愚昧是文化面临的一个矛盾是片面的，而把它作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的文化的主要矛盾，更是不科学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的文化任务之一，是把愚昧的变成文明的，把文明的变成具有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理想道德情操这个更文明的，从而使人们共同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和共产主义而努力奋斗。

　　二、当前社会主义文化自身的主要矛盾

　　作为一种学说、一种主义所派生出的种种文化，与作为由此而产生的一种政体、国体所产生的诸多文化品类，是有联系而又不尽相同的。社会主义文化亦有这种情况，因而社会主义文化至少应分两个层次:一是作为一种主义的文化;二是作为政体和国体的文化。社会主义文化的主要矛盾，一样具有这个层次。

　　社会主义文化是从资本主义到共产主义过渡的文化，社会主义是从资本主义产生的，在批判资本主义基础上巍然而立地的一种伟大的学说。中国的社会主义从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中产了生，从半封建主义半资本主义文化中发展起来的，是在对半封建半殖民地及其文化的批判、摧毁的基础上壮大起来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多元文化并未给中国带来什么好处，恰好带来的多是灾难。半殖民地式的文明不仅没有消除半封建式的愚昧，反而在文化掠夺中破坏了我们的传统文化，带来了人民更大范围内的愚味，以及丧权辱国的耻辱。但是，我们不能不看到，这种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文化经过新民主主义的革命之后并没得到完全彻底的清除，部分甚至渗透于社会主义文化之中，正象东欧各国的社会主义文化并未消除资本主义文化一样。资本主义对社会主义的“和平演变”，不仅仅有资本主义经济、军事、文化的强大力量，一也有社会主义文化内在的因素；内因与外因，都不能忽视。社会主义文化的过渡性质使它在开始时就连结着资本主义文化，在矛盾运动中，在曲折复杂的过程中，逐步走向共产主义。社会主义文化从资本主义中来，走到共产主义的理想境地中去。这个过程是长期的，需要几百年乃至更长一段时间，因而社会主义文化的过渡不是暂时的，而要经过一个长远的历史跨度。所以，从社会主义文化的诞生地和目的地这个全过程来看，社会主义文化一头连结着资本主义文化，一头连结着共产主义文化理想；它自身要经过漫长过程，不断推陈出新，达到目的。

　　社会主义文化的过渡性质，是社会主义文化的主要矛盾的一个文化上的前提和条件。这种过渡性质使社会主义文化的主要矛盾为个体性与人民性的矛盾。资本主义文化的核心是个人主义。共产主义理想具有公共的特性。社会主义文化的核心是共产主义理想及价值观。但是，资本主义文化将个体性提高并扩充到个人主义，这是对封建主义的大儒主义的反叛，也曾是社会主义产生的土壤和批判的对象。个体性，作为单个人和物的属性，是客观存在的。怎样认识个体性，文化三存在着分野:资本主义以个体性为个人主义；社会主义反对个人主义，主张“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公共精神，集体主义精神。社会主义文化基本否定了个人主义，但仍然保持着对个体性的高度认识，并尊重个性和特殊规律。同时，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把个体性提高到个体是集体的一分子，是社会关系的产物，个体必须与集体和平共处、和谐发展、共同前进的高度。从而，使人们认识到过度膨胀个体性的个人主义是有害的，个体的价值存在于集体之中，存在于对社会的奉献之中，而不存在于个体自身。社会主义的这种文化品格，既保存着早期发展时对资本主义文化的批判吸收，如果比起封建主义的犬儒主义，这种批判吸收看得是异常鲜明的；又为过渡到共产主义作了必要的文化上的准备。这是就整体而言，就社会主义文化过渡到共产主义文化的全过程而言。另一方面，在社会主义文化内部，主要不是个人主义与共产主义的矛盾，主要是个体性与人民性的矛盾。因为当前社会主义文化在生态环境上，毕竟面临着资本主义文化的汪洋大海，面临着从资本主义文化脱胎不久的现实，社会主义文化还处于初级阶段，人们对个体性的认识，有些还处于保存并发展自身而逐步推及他人的层次上，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主体精神还未得到充分、全面的弘扬；对个体性的认识的局限性在相当范围内存在着，并经常与人民性发生矛盾和冲突，有时甚至是一种对立性的冲突。比如在经济学中，有公有成分和私有成分的比例谁大谁小的争论，在法学中，有国本与民本的争论；在哲学中，有个人本体与社会本位的争论；在文艺理论中，有为个体和为人民而创作的争论。这些争论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社会主义文化的这种主要矛盾。至于私有制与公有制、民富论与国富论、立法的民本主义与国家主义、人本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个人主义与人民性的根本对立的冲突，本质上是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冲突，而不属于社会主义文化内部的矛盾冲突，是与此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

　　中国社会主义文化的主要矛盾与中国经济结构的分布具有十分密切的关系。共和国刚成立时，我们采取新民主主义的五种经济形式同时并存，并逐步发展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方针，这种经济结构基础上的社会主义文化在高举人民性的旗帜下仍然具有了人民性与个体性的矛盾，在改革开放时期采取的是以公有制和计划经济为主体的多种经济结构的并行发展，建立适应社会主义有计划商品经济发展的、计划经济与市场调节相结合的经济体制和运行机制。在这种经济体制和运行机制基础上的社会主义文化的个体性与人民性的矛盾，在一段时期内表现得比较突出。尽管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的社会主义生产关系，能够从根本上克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生产资料私人占有同生产社会化的基本矛盾。然而，计划经济的公共性与商品经济的个体化趋向，是当前社会主义文化人民性，与个体性的矛盾的不可逾越的经济现实，也是社会主义文化在弘扬主旋律的同时坚持多样化的现实条件，还是形成人民日益增长的文化需要的基本因素。因此，当前社会主义文化的主要矛盾是由社会主义经济的矛盾及其结合的产物。

　　社会主义文化的主要矛盾与创造和接收这种文化的个体和集体也有关系。文化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集合形态，社会主义文化是社会主义者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集合形态。社会主义文化不可能离开人和文化人的接收和创造而孤立地存在。社会主义文化尤其是精神文化的创造者，多数属于个体创造并发挥着个体的主观能动性；个体创造有时是与人民性一致的，有时与人民性不一致并产生矛盾。比如当前各种各样的属于“探索”系列中的相当一部分文学艺术产品、学术和理论篇什，个体性异常鲜明，而人民性则相当减淡、乃至淡化；有些高扬人民性的作品，个体性则发挥得并不是那么畅快淋漓；当然更多的还是人民性与个体性结合得比较好的作品。但是，不能不看到，当前文苑论坛中人民性与个体性的矛盾在创造者身上是存在的。在接收者中，这种矛盾一样存在。我们的工人、农民、战士的文化水平较之过去有很大的提高，知识分子的文化水平提高得更快一些，他们的文化艺术产品的需求出现了层次、格调、品种、品味差异的局面，有的需要喜闻乐见的作品，有的需要有作者独特创造乃至阳春白雪式的作品。这些需要在与创造者满足这种需要之间，一样存在着人民中一部分喜欢人民性大于个体性、一部分爱好个体性大于人民性的作品。

　　解决人民性与个体性的矛盾，当然要走以人民性为主体的有机结合的路。我国社会主义文化已经走过了从个体性到人民性、从人民性到个体性这样否定之否定的道路，现在和将来一个时期重要的是走“合”的路，从而使人民性和个体性辩证地统一起来，有机地结合起来；文化艺术的创造者们要将个体性寓于人民性之中，或者将人民性寓于个体性之中，将“二为”方向与“双百”方针结合起来，努力地创造性地表现并回答人民群众关心的问题，将文化艺术作品献给人民，不断解决存在着社会主义文化艺术中的主要矛盾。同时，社会各方面也要创造解决这个矛盾的环境和条件，让文化艺术家们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为不断创造社会主义的新文化，为适应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需要，为不断满足人民的文化需要而不断奉献。

　　三、当前我国社会主义文化的主要矛盾

　　当前我国社会主义文化的主要矛盾是由我国现阶段社会的主要矛盾决定的。我国宪法、党章明确指出:现阶段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和精神生活的需求与这个需求不能满足之间的矛盾。社会主义文化作为精神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存在着人民日益增长的文化生活的需求与这个需求不能满足之间的矛盾。

　　这种对当前我国社会主义文化主要矛盾的规定，把矛盾的性质、矛盾的方面相当清晰地表达出来了。

　　这种矛盾的性质是社会主义的，而不是资本主义的。从全球范围说，人民日益增长的精神和文化生活的需求与这个需求不能满足之间的矛盾，是各个国家共同存在的。社会主义国家存在着，资本主义国家一样存在着。具体来看，资本主义文化存在的主要矛盾是精神危机与拯救的矛盾。人民日益增长的精神和文化生活的需要与这个需求不能满足之间的矛盾尚属于其比较次要的矛盾。资本主义的社会学家、哲学家、文艺家们对此有过许多论证，从新教伦理的失落与回归到存在的困惑及其解救、技术革命对精神生存的压抑与解放、理想的抛弃及其回升、荒诞与理性新秩序的调整、泛性与寻索新的伦理精神等的种种演变看来，资本主义文化还在努力解决，精神危机与拯救这个主要矛盾。不能说我国当前完全不存在这种矛盾，在少数青年知识分子身上精神危机与拯救的矛盾也同样存在着。但是，就社会主义建设的全局而言，我国社会主义文化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精神和文化生活的需求与这个需求不能满足之间的矛盾，精神危机与拯救、传统与现代派、文明与愚昧的矛盾尚属于次要矛盾。原因在于:我国的政体是社会主义的，政体的性质说明了这种矛盾的性质;我国几十年来的社会主义发展，已经使人们习馈于接受社会主义文化；人们渴望着社会主义文化日新月异，欣欣向荣，拒斥动摇、否定、反对乃至取消社会主义文化的资本主义文化，拒斥有损社会主义祖国安定团结、稳定发展的多元化、全盘西化、资产阶级白由化；而由于我国物质和精神的丰富程度还不足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精神和文化生活的需求.在文化生产的层次、品种，对传统与西方有益的文化作品的消化吸收、一元与多样等方面，存在着不能满足这些需要的矛盾。简言之，存在着社会主义精神和文化方面的供需矛盾。

　　在文化生产的层次方面，这种供需矛盾表现得比较突出。在文化层次方面，我国基本上可分为五类:高级知识层、中级知识层、一般知识层、初级知识层、文盲和半文盲。一般来说，类似获高级职称的为高级知识层，这个知识层的人士需要相对专识化、雅化、有个性、文化艺术质量上乘的文化产品；类似获中级职称的可称为，中级知识层，这个层次在许多方面与高级知识层的需要有相通之处，但在系统性、雅俗共赏、个性与共性及各操作性比较平衡的文化艺术需求上比较普遍；一般知识层，类似获初级职称者、大学生，虽与前者有相通之处，同时也以基础性、综合性、刺激性、易接受性、可参与性为文化艺术需求的特色；初级知识层，如初、高中生水平的，需要实用性、通俗性、有感染力的文化艺术产品；文盲和半文盲所需要的，主要是启蒙教育。几十年来，我国文化界、学术界、文艺界、教育界等有关方面人士为这五个层次的文化艺术方面的需要，提供了相当丰厚的精神食粮，积累了难以数计的精神产品；但是，所有这些产品离十一亿多人不同层次的文化需求还有很大需要，许多人感到“书读不完”又“没书读”，“电影电视看不完”又“没有太富吸引力”的影视剧；象同时播放《围城》、《渴望》而适应不同层次人们的需求的时刻并不太多。这五个文化层的人士都提出呼吁，要求给他们以切实的优秀的文化艺术精品。

　　文化品种上供需矛盾比较明显。举凡学术著作、思潮性评论、文学艺术及影视作品、通俗作品和少儿作品等，均存在着这种矛盾。有些文化产品质量不高、有些文化品种在结构上不尽合理、有些不能很好地回答当代人士所关切的表面和深层次的问题、有些通俗作品不是太滥就是太泛乃至有“脏、乱、差”的弊端、有些少儿作品意象朦胧让成人读来仍费力气。如今天的影视作品，己在整个文学艺术中占有重要的比重，显示出当代工业文化的蓬勃生机和广泛的影响力，但发表影视作品的杂志太少，研究影视作品的阵地更少；报纸副刊的结构多沿用五十年代以文学为主体的品种结构，对影视剧的评论尚未摆在与它们在当代文化生活中的比重相近或相应的位置；人们每天看影视剧，却很少能看到富于指导性、科学性、艺术性的影视评论，更难读到高质量的影视研究著作。这比较典型地暴露出在文化品种结构上不合理的问题和供需关系卜的矛盾。随着现代化不断向前的发展，新、旧文化品种的矛盾将日益明显地呈示出来，如新近“卡拉OK”的出现，就需要适时地加以引导和分析评说，从而尽可能减少因文化品种结构不善所致的负作用。

　　对传统与现代文化的消化吸收所出现的不平衡，也使人们的文化需求得不到应有的满足。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使人们不可避免地要对传统文化和现代文明进行重新确认和评估，并带入人们的思维方式、生活方式、行为方式之中，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与此同时，也出现了要么主张全盘西化进而全盘否定传统文化，要么主张全面肯定传统文化而全盘拒斥西方现代文化的片面观点，尤共反映在文化艺术创作方面，有的不中不西、游学无根，有的非中非西、莫衷一是，有的执意模仿现代派，有的一味返归传统。应该说，这些矛盾现象本质上都没有把握当代社会和社会主义发展的特点:也没有找到自己作为当代创作家、著作家的立足点，因而不能很好地利用、消化吸收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人民需要对这两者的消化吸收得比较成功并有创造性的文化艺术作品，反对复古主义和洋教条，希望得到无愧于时代、无愧于现代化建设事业的名篇佳作。但不少文化艺术界人士仅仅在传统与现代的选择、品鉴中自娱，人民不满意这种态度和创作方式。

　　一元与多样的矛盾客观上亦存在着。我国人民渴望看到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文化艺术作品，渴望看到这方面的宏篇巨制；人民已经形成了这种阅读习惯和期待心理，同时也希望读到一些有益无害乃至无益无害而仅供消遣的文化艺术作品。但是，在这两方面，文化艺术界尚不能让人民得到满足；象今年电影界推出的《焦裕碌》、《毛泽东和他的儿子》、《开天辟地》、《大决战》等作品就受到人民的热烈欢迎，可是类似这些作品还有待于形成一个完整而宏大的系列，还需要长期化、系列化，纠正前一段这类作品少的偏差。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化艺术作品的质量和水准还有待于进一步提高，尤其是这方面的理论建设、学术研究、文学艺术创作的水平和质量，还不能满足人民现有的希望和要求。人们担心高扬主旋律而使多样化的作品抬不起头来，前些年多样化作品过剩而掩没了主旋律的格局还会再度出现，并希望文化艺术界把握这对矛盾关系克服这种矛盾，使之有机结合，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化艺术的新秩序、良性循环的新格局；不仅在理论上而且在写作实践中体现出这种新秩序和新格局。

　　归根结蒂，这些矛盾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它们是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的关系在文化艺术中的反映。社会主义的文化艺术，作为上层建筑的精神形式，是由社会生活尤其是经济基础和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关系决定的。马克思主义教导我们不汉要在文化艺术中分析矛盾，而且还要看到产生矛盾的原因。有些文化界人士常常把产生文化艺术矛盾的原因过多地集中在政治原因上，而不深入研究它赖以生存的社会生活和经济基础。政治诚然是经济的集中体现，但政治与经济并不是一回事情，政治家与企业家也不同时是一个人。因此分析文化艺术矛盾的原因，既要看到政治因素，也要看到经济因素。我国社会上义现代化建设存在着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生产关系与生产力不适应和不协调的矛盾，社会主义的改革就是要克服这种矛盾而完善社会主义制度。新中国经济建设是从旧中国一穷二白的基础上起步的，家底薄，人口多，资源少，技术低，素质差，先进的生产关系与落后的生产力存在着矛盾。四十多年的建设，已经取得了史无前例和举世瞩目的巨大成就，人民的物质文化需要同时也在不断增长。但是，国力、物力乃至从事文化艺术的人力不足，短期内不可能全面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需要；我们的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中还存在不适应生产力发展和需要的方面和环节，加上生产力发展的水平还不太高，需要却在不断增殖，因而物质文化的满足程度尚存在距离，文化的层次、品种、中西关系、一元与多样等方面还不能满足这些需要，必须在现代化建设中进行改革，求得这些矛盾的解决。

　　解决这些矛盾的思路和方法，从全社会来说，最根本的是发展生产力，提高物质文化的积累和消费；从文化艺术自身来说，最根本的是繁荣社会主义文艺，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文化需要。

　　我们应该认识到，立体地看，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上的供需矛盾，平面地看，物质生产与文化生产、文化与其它上层建筑之间并不是完全平衡而没有矛盾的。文化产品一旦进入市场流通之中，其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矛盾便出现了，有些社会效益好的作品经济效益却不高，许多学术、理论著作因经济原因不能出版，难以发挥其社会效益；文化产品一旦进入接受者的心灵之中，对其思想乃至行为就会发生影响。但是，一方面，文化艺术作品的确能发挥很大的社会功能，另一方面，有些人士和部门把这种社会功能无限夸大，把社会上许多不良行为归罪于文艺作品，似乎文艺是祸水，其它上层建筑没有责任，显然这不是一种公正的看法。因此，不全面发展生产力，不提高全民族的素质，不提高全国的物质文化的积累和消费，不全面地把握文化和上层建筑的关系，文化与物质生产、其它上层建筑的关系，文化的主要矛盾最终也难以解决。

　　社会主义的文化艺术生产，必须适应不同层次的人们的需要，调整品种结构，注重对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从内容到形式的批判吸收，高扬主旋律和坚持多样化，以自己最大的努力尽可能地满足人民的文化需要；必须深人到人民群众中去调查研究，发现并总结各不同层次、各层次人士的真实的文化需要，并建立供需关系上的信息反馈机制，分析己经满足和没有满足及满足程度上的动态，从而加强文化艺术的调整和质量管理等工作，逐步使之在定性和定量管理中整顿并繁荣文化艺术；调动文化艺术生产者的积极性和创造力，以质优量丰的实绩，让人民的文化生活需求逐步得到满足。

　　四、两种矛盾的关系

　　从一种学说发展为一种国体，其主要精神包括其主要矛盾总体上是一致的。由马克思列宁主义建立的中国共产党和党领导下的国体政体在主要精神上与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主要精神是一致的，如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追求民族和人类的共同富裕，努力争取从科学社会主义走向共产主义等等。

　　但是，在某些阶段、某些方式上亦存在着不一致或矛盾关系。汉武帝依儒学而兴邦安国，“独尊儒术”，但整个汉代儒以外的其他主义和学术仍相继发展，并引来了佛学。尔后，整个封建社会以儒学为意识形态的核心，但儒、佛、道三教合流的现象仍然彼此消长并共存。美国以启蒙主义思想家的“三权分立”建国，但常常出现“三权合一”的事实。在美国工业不发达时，政府干预工业、抵制英国工业入侵，采取李斯特的保护主义理论；而当美国工业在二十世纪取得世界霸权后，采纳的是亚当·斯密的世界主义和自由主义的经济学说。不同国家的政体、国体在总的精神上，往往捍卫并发展它所依宗的学说，但国情、政情的变化有时需要在某些方面做些调整。

　　社会主义首先在一国取得胜利，这是列宁根据苏俄革命的形势采取的方针和政策，从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学说。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实践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针，同时结合白己的实际，取得了伟大胜利。由于国情的不同，我们采取了与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中某些并不完全相同的办法，为工商业的调整、计划经济与市场调节相结合等，从而力争取得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胜利。

　　明白了这一点，就比较容易理解作为学说与作为国体的主要矛盾的关系。

　　总体上说，这两者的矛盾是一致的。理论学说的主要矛盾是现实生活的主要矛盾的反映和总结，理论学说上个体性与人民性的矛盾客观上是现实社会中人们的基本需求上的矛盾上的反映。这两种矛盾的核心是人，个人和人民。“人民”既是个政治概念，也是个集合概念，作为集合概念，人民是由一个个人组成的，人民中的个人既有个体性的一面，也有人民性的一面。不同个体的文化需求形成了人民的文化需求；也因为不同个体需求的不同，形成了人民不同层次、不同程度的需求；个体和人民的文化需求的不断增长，便形成了国家在供需关系的矛盾。另一方面，文化艺术的创造者们也是由个体组成的，他们的创作有的能使多数人满意，有的只能使少数人乃至个别人满意，他们自身也存在着不断增长的文化需求的问题，从而构成当今社会不断增长的文化需求与不能满足这种需求上的矛盾。所以说，当前社会主义文化的主要矛盾与我国社会存在的主要矛盾总体上是一致的。

　　在具体和局部上也有差异。作为学说的矛盾在形态上主要还是在意识形态层次上，而作为人民日益增长的文化需求却是多方面的，有意识形态层次上的，也有一般文化层次上的，如风俗、习惯、礼仪等许多民间文化层次上的需求。人民在实践活动中的许多事迹、故事及心理状态也希望得到文化艺术的反映和表现。社会主义文化艺术有自身的一些创作规律，这些规律与不同层次的需要有的相一致，有的不那么一致；人民的文化需求也有一定的规律，有些文化艺术创造者们不熟悉这些规律，因而需要相互理解、相互沟通，共同解决矛盾。同时，作为一种学说转化为一种固体的矛盾，也需要认真理解。如不明白当前社会主义学说中存在的这种矛盾，我们在以此为基础的许多文化艺术产品上，就看不到问题的症结；如果不清楚当前社会文化的主要矛盾，我们就找不到解决文化艺术中的矛盾的目的、任务和方向。因此，在学说层次上与在国体上分清这两个矛盾，有利于我们解决文化艺术中的主要矛盾。

　　社会主义文化艺术是为人民大众服务的，因而社会主义文化艺术的主要矛盾，必须在这个总目的、总任务、大方向中求得解决。社会主义文化艺术生产和创造的目的和任务，是为了满足人民不断增长的文化艺术生活的需要。社会主义文化艺术不断完善并发展自身，并不是“为文化而文化”，“为艺术而艺术”，而是为了尽善尽美地满足人民的需求。从而使我国社会存在的这个主要矛盾在发展中不断解决。繁荣社会主义文化艺术的目的，也在于解决当前存在的文化上的供需矛盾，不断为我国人民奉献出精美的精神食粮，并对人类文化艺术做出自己的贡献。

　　                        （原文发表于《文艺争鸣》1991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