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斯密

提 要

市场经济不仅是资源配置方式，也是一个包括经济、社会、政治、文化在内的完整体系，市场经济必须重视文化道德建设。

市场机制配置资源需要法治环境作保障，约束政治权力干预市场交易活动。只要个人不侵犯正义之法，就可以凭自己的做法追求自己的利益。

要不断地冲破以依附、崇拜、权力为特征的旧道德，走向自立、自尊、民主的新道德，不断地扩大开放，实现对内道德与对外道德的同一。

6月5日是亚当·斯密290周年诞辰纪念日。亚当·斯密是现代经济学之父，在他的代表作《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中第一次系统地阐发了市场经济理论，大力主张自由市场经济理论。人们往往引用斯密的观点来认识市场经济，认为市场经济必然条件下出现不道德思想和行为，如利欲熏心、唯利是图，无视道德。其实，这是对斯密理论的一个误解，也是一个值得重新认识的大问题。

首先，市场机制正常发挥作用的前提是法治。“看不见的手”象征性地表达了斯密所憧憬的自然的自由体制，“看不见的手”是法治之手，离开法治必然失灵，导致出现各种不讲道德的现象。斯密曾经从道德伦理学、经济学和法学角度论证了市场所具有的自我组织、自我调节的性质。只有用法治限制政府的权力和解放个人的权利，才能使经济正常运行。也只有在法治环境中，自治才能正常运作，没有法治就难以有良好秩序。

有一段时期，一部分人将市场仅仅作为配置资源的手段，没有注意到市场经济是一个包括经济、社会、政治、文化在内的完整体系，单纯地讲市场机制是要出问题的，眼前的各类食品安全难题就是一个典型案例。不仅如此，我国正在大力提倡建设法治国家，现在政府对市场活动依然干预过多，半市场、半计划现象明显，这使得市场主体不得不找关系、跑关系，争取广泛覆盖的优惠政策、扶持资金。政府自身对守法不够重视，决策失误、公款开支等浪费问题严重，朝令夕改、违规操作等问题颇多，甚至有意触犯法治。

其次，利己心绝非自私自利。不少人将斯密所言的“利己心”等同于自私自利，为利益不择手段。其实不然，斯密笔下的“利己心”并不是后世经济学家所抽象的“经济人”假设，它不单纯仅指获取金钱的动机，它还含有名誉、虚荣、社会评价及支配欲望等诸多含义。1987年，日本学者猎木武德指出，这里的“利己”，几百年来其含义遭遇误解，“利己”之意用斯密本人的解释即：“只要个人不侵犯正义之法，尽凭以自己的做法追求自己的利益”。（李非：《富与德：亚当·斯密研究》，第13页）也就是充分运用自己的知识、能力，以自己的方式追求个人或合伙人的利益。

“慎思之德”或者说“利己心”是“看不见的手”得以运作的基石。“慎思之德”包括个人对健康、财产、地位、名誉等的关心，以及其人的安全、幸福等。有慎思之德的人在品性上表现为纯真、诚实、笃信友情、勤奋、节俭、审慎等。很显然，利己心或者说自爱是我们从事经济和社会活动的基本心理驱力，利己心并不排斥道德，反而促进人们提升道德水平，在增加社会财富的同时培育道德。

再次，道德败坏真是不可避免的吗？富裕必然导致道德败坏，只有贫穷才能孕育美德的观点显然经不起推敲，也不符合世界经济发展史实。早在斯密时代，不少人认为，商业化、工业化的发展必将使整个社会的道德、伦理衰败，终将导致人类文明的衰退。正如德耶所言，在当时的苏格兰及欧洲诸国随着商业、工业的发展，“带来了社会流动性的增大，奢侈成风，故导致道德情操的急剧堕落、腐败”。（李非：《富与德：亚当·斯密研究》第28页）但是，随着法治的实施和商业的发展，英国等发达市场经济国家成功地跨越了不讲道德的市场经济童年期，如今其社会信用水平、文明程度非一般国家可比，可以说做到了一处失信、处处受阻；一次造假、终身难受。富裕的人不乏道德高尚者，慈善排行榜不断更新，可见富裕与道德并行不悖。

但是，一个贫穷的国家在走向富裕的过程中，确实普遍地出现了富裕与道德对抗的现象。这种现象在德国、日本等国家也出现过，可以说这是一个欠发达地区走向现代化的必经阶段，但不是永远的阶段。我们处于市场经济的童年，市场力量还依附于权力，以依附、崇拜、权力为特征的旧道德依旧存在，自立、自尊、民主的新道德尚未建立起来，对集团内部实施的道德与对外实施的道德分离，比如造假集团内部不使用自己的产品，对外大肆出售。约束市场主体行为的社会信用体系、法治环境还很不完善，出现暂时的道德倒退是不可避免的，如果能够进一步扩大开放、吸取发达国家的经验教训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最后，走向讲道德的市场经济需要从正义出发。市场经济是法治下的自由经济、信用经济，是以正义为重要前提的。斯密说：“令人腐败者莫过于依附，而独立则使人趋向正直”。政府必须要以“廉价政府”、“有限政府”为目标，不断放松行政审批，激发民间活力，降低市场对政府的依附。要从以正义为要旨立法，遵守法治信念，不干预司法、不侵犯私有财产、不凌驾法律之上，放弃带有重商主义色彩的产业扶持政策，鼓励民间资本自由投资、平等竞争。政府加强社会信用体系和市场监管体系建设，让丧失道德底线者处处受到制约，让违法者付出应有的代价，唯有如此才能建设讲道德、重信用的市场经济。市场主体必须在不损害消费者权益的前提下组织生产经营，必须对产品负责。

著名经济学家厉以宁提出，道德调节是超越市场调节和政府调节的第三种调节方式，在今天的市场交易领域也有重要作用，在非市场交易中的作用更大。

（作者系广东省省情调查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