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庚
2019年02月22日08:21 來源:學習時報
習近平總書記在知識分子、勞動模范、青年代表和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等場合,多次提及“橫渠四句”。“橫渠四句”所蘊含的思想內容非常豐富:它闡明了知識分子的使命意識和責任擔當,為讀書人指明了實現自身人生價值的重要途徑。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四句話,是北宋張載一生為學的歸宿,也是其思想的精髓所在,馮友蘭先生稱其為“橫渠四句”。張載(1020—1077年),字子厚,陝西眉縣橫渠鎮人,北宋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理學的奠基人之一,關學的創始人,世稱“橫渠先生”。
為天地立心
“天地之心”最早見於周易《復》卦彖辭,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此處的“天地之心”是指天地間萬事萬物陰陽消長的規律性。張載的思想深受易學的影響,曾在長安坐虎皮椅講《周易》,並且著有《橫渠易說》,因此他所謂的“天地之心”是與易學密切相關的。張載用“太虛即氣”,解釋宇宙的起源和世界的本體,是朴素的唯物主義思想的體現,他同時提出了“一物兩體”說,認為任何事物都是由對立統一的兩面構成的。
張載所立的“天地之心”即揭示的事物運動變化的規律,就是建立在易學哲學基礎上的朴素的辯証唯物主義。《禮記》雲:“人者,天地之心也,五行之端也,食味、別聲,被色而生者也。”天、地、人是一個有機的整體,人在天地之間,是能知能覺者,所以被稱為“天地之心”。這是對人在宇宙之間地位的肯定,是對人的主體性的高度自覺。天地本無“心”,但人有“心”。因為”人”乃天地之心,所以“人心”體現了“天地之心”。
張載雲:“天無心,心都在人之心。”人把自身的價值觀念投射到天地之間,與天地合而為一。《西銘》雲:“乾稱父,坤稱母﹔予茲藐焉,乃混然中處。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與也”。“民胞物與”的思想繼承和發展了儒家“仁民愛物”的觀念,將仁愛的對象推及萬物,提升了儒家“仁”價值觀念的內涵和境界。所謂的“為天地立心”,就是為人類社會建立“以仁為核心”的價值體系。正如馬一浮先生總結道:學者之事,莫要於識仁求仁,好仁惡不仁,能如此,乃是為天地立心。在張載看來,“立心”也就是“立天理”之心,因為天理“能使天下悅且通”,從而使“天下”(社會)必然會普遍接受仁孝之理等道德價值。我們得一“仁”字。
為生民立命
“立命”源自於孟子的思想。《孟子·盡心上》有雲:“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一個人不管壽命長短,都要通過自己的道德努力,盡心知性知天,在精神價值方面掌控自己的命運。
張載所謂“為生民立命”,就是要讓天下百姓都有安身立命之處。“安身”,即生活有著落,“立命”,即靈魂有安頓,精神有依歸。張載特別強調對孤寡羸弱、老弱病殘等弱勢群體的關愛和照顧,要使他們生活得到應有的照顧。《西銘》雲:“尊高年,所以長其長﹔慈孤弱,所以幼其幼﹔聖,其合德﹔賢,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殘疾、惸獨、鰥寡,皆吾兄弟之顛連而無告者也。”“精神有依歸”就是要設法提升老百姓的心靈層次,使他們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道德觀,有著高尚的情操和精神追求。
《中庸》雲:“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修道”不僅僅是自我的修煉,而是在修身的基礎上,修己安百姓,正人正己,以天下蒼生為念,教化天下,使天下歸仁,即通過各種教育、教化的途徑,使正確的思想深入人心。“為生民立命”,就是要為民眾確立正確的精神價值導向和價值觀念,建設精神家園。我們得一“教”字。
為往聖繼絕學
往聖,是歷史上的聖人,“絕學”就是中斷了的儒學傳統。儒家思想是中國傳統社會人們的主導思想,張載認為:北宋時期,由周公、孔子、孟子創立的儒學已經衰落,在這種情況下,要繼承儒學學統,將儒家的思想發揚光大。張載正是懷著這樣的學術使命意識,俯而讀,仰而思,博採眾長,創立“關學”,成為了與“濂”“閩”“洛”並列的理學學派,影響了關中學術從北宋到明的800多年,對塑造關中人乃至中國人的精神起到了重要作用。
為了實現“為往聖繼絕學”的崇高使命,張載對儒家典籍進行了系統闡釋。可以說,通過這些努力,張載取得了重大的學術成就,實現了自己“為往聖繼絕學”的學術使命,為儒學在宋明的復興和重建作出了重要貢獻。為此,司馬光稱贊他:“中年更折節,六籍事鑽研。羲農及周孔,上下皆貫穿。造次循繩墨,儒行無少愆。師道久廢闕,模范幾無傳。先生力振起,不絕尚聯綿。……當令洙泗風,郁郁滿秦川。”
張載對儒家典籍進行了系統的闡釋、精心的研讀,形成了獨到的見解,著有《橫渠易說》《正蒙》《東銘》《西銘》《經學理窟》等著作,形成了系統的思想理論體系。在張載看來,人心否塞,人欲橫流之時,必須研究義理,乃可以自拔於流俗,不至於戕賊其天性,作為學者,應該研究義理之學,切勿空談心性。我們得一“理”字。
為萬世開太平
“太平”“大同”是周公、孔子以來儒家的社會政治理想。“開”是期待之謂,“為萬世開太平”就是實現《西銘》描述的“民胞物與”“天下歸仁”的社會理想。要把這樣美好的藍圖和社會構想變成現實,必須倡導理論聯系實際、經世致用的學風,為國泰民安和社會的安寧和諧作出自身應有的貢獻。
張載為學不尚空談,“語學而及政,論政而及禮樂兵刑之學”。張載年輕時候就向邠人焦寅學習兵法,並曾想組織兵力對西夏作戰,收復失地,21歲的他就向時任陝西經略安撫招討副使、主持西北防務的范仲淹上書《邊議九條》,陳述自己欲收復被西夏奪去的洮西之地的設想。范仲淹在延州(今延安)召見了張載,認為張載作為儒生,日后定成大器,便勸他棄武從文,勉勵他從《中庸》讀起,研習儒家經典。張載聽從了范仲淹的勸告,回家苦讀《中庸》,仍感不滿意。於是,遍讀佛、道家之書,后覺這些書籍都不能實現自己的宏偉抱負,又回到儒家學說上來。歷經十余年攻讀,張載終於悟出了儒、佛、道互補、互通的道理,逐漸形成獨特的關學體系,終成一家之言。
張載為政期間,“躬行禮教”“敦本善俗”,取得了不凡的政績。晚年回到橫渠書院著書立說,仍然不忘體察民情,在關中多地實施“井田制”,恢復周禮的實驗。在張載的心目中,隻有“崇禮貴德”“躬行禮教”,實行“仁政,德治”,才能開創萬世太平的基業。我們得一“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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