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與哲學的初相遇

馬克思的哲學之路開始於柏林大學。1836年，他轉學到柏林，從法學專業轉到哲學專業，這一轉變開始時是艱難和痛苦的。正如馬克思自己所說：“由於煩惱，我有幾天完全不能夠思考問題，就像狂人一樣在‘沖洗靈魂，沖淡茶水’的骯臟的施普雷喝水旁的花園裡亂跑……由於我不得不把我所憎惡的觀點變成自己的偶像而感到苦惱，我生病了。”馬克思與哲學的初相遇就這樣開始了。那麼，馬克思為什麼會感到苦惱，他的哲學之路是如何起步的？這與柏林大學的整個黑格爾主義氛圍是分不開的，與馬克思最初的法哲學研究也是密切聯系在一起的。

馬克思的哲學思考是以法哲學開始的，他認為法律和哲學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應該研究法的哲學。於是，他寫了一個形而上學的導言，在寫作過程中，他面對著一個無法克服的問題：在近代哲學中存在著二元對立，即現實的東西和應有的東西之間的對立。在康德、費希特思想的影響下，馬克思所建立的法的哲學正是遭遇了這種對立，法的形而上學與實際的法之間是有巨大差距的。馬克思意識到這種對立，並試圖去解決，在對德國古典哲學的大量閱讀和關注中，他注意到黑格爾哲學的魅力。黑格爾哲學正是要彌合康德哲學陷入的“物自體”與“現實”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這樣，馬克思就試圖用黑格爾哲學來解決應有與現實之間的對立。這裡出現了馬克思哲學道路上的一次轉變，他由康德、費希特哲學轉向了黑格爾哲學，他看到了康德、費希特哲學的抽象本質，在他們的抽象體系中，一切原則、范疇都流於空洞的形式。馬克思認為，“在生動的思想世界的具體表現方面，例如，在法、國家、自然界、全部哲學方面……在這裡，我們必須從對象的發展上細心研究對象本身，決不應任意分割它們”。而黑格爾哲學正是基於應有和現有的統一性，正是對康德、費希特哲學缺點的克服，因此，馬克思向黑格爾哲學的轉變是必然的。

轉變開始后，新的思想向馬克思敞開了，馬克思面前是宏大的黑格爾的哲學體系，他首先通讀了黑格爾的所有著作，其中，他被黑格爾的辯証法深深吸引。馬克思不滿意於“主體圍繞著事物跑來跑去，發出這樣那樣的議論，可是事物本身卻沒有形成為一種多方面展開的活生生的東西”。而在黑格爾的辯証法中，意識與對象則具有了統一性，主體和客體實現了統一，黑格爾的辯証法為馬克思帶來了啟示與方向。並且黑格爾哲學所帶有的歷史感與現實感也為馬克思哲學思想的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黑格爾對馬克思早期哲學思想的影響是長期的、深遠的，在《資本論》第二版的跋中，馬克思仍然公開承認自己是黑格爾的弟子：“將近30年以前，當黑格爾辯証法還很流行的時候，我就批判過黑格爾辯証法的神秘方面。但是，今天在德國知識界……把他當做一條‘死狗’了。因此，我公開承認我是這位大思想家的學生……在他那裡，辯証法是倒立著的。必須把它倒過來，以便發現神秘外殼中的合理內核。”馬克思對黑格爾辯証法的捍衛一方面說明馬克思哲學方法的特質，另一方面也說明馬克思對黑格爾的態度，他高度肯定黑格爾辯証法中的合理內核，肯定黑格爾運用辯証法對歷史的詮釋與反思。馬克思在走向自己的哲學道路的過程中，黑格爾的影響是不容忽視的。

帶著黑格爾所提供的辯証法的武器，馬克思開始從事哲學批判，他在對現實問題越來越切近的關注中將哲學與革命結合在一起，把哲學視為“批判的武器”。在馬克思的哲學思想日益豐滿、成熟的時候，他也逐漸開始對黑格爾哲學進行揚棄，馬克思對黑格爾哲學以及整個形而上學的批判構成了馬克思早期哲學批判的主題，他肯定黑格爾賦予歷史的活動原則，肯定黑格爾打通主體與客體的努力，但是歷史的活動原則最后不能回歸到神正論的路徑，主體與客體的統一不能隻停留在意識的自我運動之中。對象要真正地通達現實就需要實踐的維度，歷史的活動原則也要在實踐的基礎上來進行理解和闡釋。馬克思形而上學批判的結果是一場哲學革命的來臨，在這場革命中，馬克思確立了新歷史唯物主義，以感性—對象性原則顛覆了唯心主義與舊唯物主義。

馬克思早期所從事的哲學批判與哲學革命為后來的政治經濟學理論以及科學社會主義理論的確立奠定了基礎，當新世界觀在《哲學的貧困》與《共產黨宣言》中被第一次發布和應用時，其哲學革命的張力與生命力真正地凸顯出來，它為無產階級革命提供了科學的綱領與目標，為現實社會的發展提供了科學的依據與藍圖。新世界觀為無產階級提供了精神的武器，讓他們開始形成階級意識，了解無產階級的歷史。在階級斗爭的歷史中，無產階級是資產階級發展的必然產物，是資本主義社會中受壓迫最深重的群體，但也是最具革命性力量的群體。隨著資本的發展必將觸及自身的限度，資本主義的衰亡與社會主義的繁盛同樣都是歷史的必然。面對艱難的現狀與嚴峻的形勢，無產階級需要科學的綱領，需要明確自身的歷史使命與目標，而新世界觀——歷史唯物主義，正是無產階級的指路明燈，它為無產階級發聲，提出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無產階級要形成為階級，要推翻資產階級的統治，由無產階級奪取政權。在此基礎上，實現一個新的聯合體，“在那裡，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一部有著170年歷史的“宣言”再次向我們展示了馬克思哲學思想的魅力，宣示了馬克思的哲學革命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