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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因親屬而濫功爵

——公與私的歷史鏡鑒 (一)

陳家興

2018年03月19日14:45    來源:學習時報

編者按

公,是中華文化的一大核心理念,亦是歷代治理者的一種崇高追求。有公,就有私。千百年來,公與私的問題,始終是治理過程中的一個核心問題。它是檢驗治理者胸襟格局的試金石,也是照鑒王朝興衰成敗的鏡子。歷史是最好的老師,歷史上不少英主與賢臣在公與私問題上的故事,今天讀來仍有借鑒意義。

對於治理者而言,在公與私的問題上,親戚、僚屬、身邊人可說是第一道坎。古往今來,能過這道坎的並不多。但在一些雄主那裡,卻能處理得公私分明,正氣干雲,實屬難能可貴。

晉文公嚴賞三等

比如春秋時期的晉文公重耳。因為驪姬之亂,他在42歲時,就開始被迫流亡在外。在艱難困苦的情況下,居然有一大批賢才追隨於他,還有數十位不知名的人,堪稱古今一大奇事。

晉文公復國成功,這些追隨者就是功臣。面對這些患難之交,他是如何論功行賞的呢?他分賞為三等,以從亡為首功,送款者次之,迎降者又次之。還下詔懸於國門:若有遺漏功勞者,請直言。照理,這等行賞之法,完全出於公心,應該為大家理解佩服。但是,他的身邊人首先就表示不服。

這個身邊人,就是和他一起出亡的仆人壺叔。這樣的身邊人,我們今天理解起來也不困難。不難想象,在這種逃難的日子裡,這個仆人必是鞍前馬后地效勞,生怕主子餓著凍著,盡可能把艱苦的日子過得讓主子感覺舒坦一點。這樣一個費心盡力的仆人,在主子論功行賞時,卻沒他什麼事,內心裡怎能服氣?於是這位壺叔急了,直接找主子去了。說:你三次行賞,都沒有我,請問我有什麼罪過?他問得還算有點藝術,不說自己的功勞,隻問自己的罪過,卻掩不了“沒功勞有苦勞,沒苦勞有疲勞”的訴苦心思,同時也有點“與領導親近,你得優先關照我”的心理優越感。但是,晉文公並沒有動惻隱之心而亂了法度。

據《史記》載,晉文公說:“導我以仁義”。用德惠來防范我的過失,受上賞。以善行輔佐我,終於使我得以成就功業,受次賞。矢石之難、汗馬之勞,復次賞。至於奔走之勞、匹夫之力,又在其次。“三賞之后,故且及子。”這說明,晉文公心裡的行賞賬算得很明白,其標准,是功勞大小而非關系親疏。壺叔的功勞,屬於“奔走之勞、匹夫之力”,不能和“三賞”相提並論。

晉文公賞得分明,壺叔便“愧服”。其愧當在於操之過急又有非分之想,其服在於行賞標准的清晰分明。更妙的是,壺叔因此當了“反面教員”,因為這樣的故事常常是不脛而走的,如史載“晉人聞之,皆說(悅)”。

從某種意義上說,雄主是歡迎這樣的“反面教員”跳出來自己露丑的,因為他們往往給雄主提供了一個立標准、得人心的機會。而庸主則往往會因奈何不了情面,而給身邊人開了徇私的口子,結果當然隻會是私門一開、人心漸失了。

李世民不遺私恩

歷史上,這樣的反面教員,還有唐朝的淮安王李神通。

此公來頭不小,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叔父,同時也為大唐的建立立下了汗馬功勞。不僅如此,他和李世民的私交也非同一般。據《資治通鑒》載,當時,太子李建成曾在某個晚上召李世民前來,卻在酒裡下毒想殺了李世民,在李世民“暴心痛,吐血數升”時,是李神通扶他回府的。

因此,在李世民即位封賞功臣之時,李神通見房玄齡、杜如晦的功勞定得比自己大,便心中大為不服,跳出來說自己在關西起兵首先響應義旗,房玄齡、杜如晦他們隻不過“專弄刀筆”,功勞怎麼比自己還高呢?估計李神通內心裡的“小九九”是:於公於私於親,自己的功勞都應該是至高無上的。

結果,李世民一點面子也沒給他,直接把那層溫情脈脈的面紗給撕干淨了。李世民說:叔父你首先響應不假,但也是自己想擺脫災禍,竇建德侵吞山東,叔父你全軍覆沒,劉黑闥再次糾集余部,叔父你丟兵棄甲。這是先對李神通的功勞給了個實事求是的評價。接下來李世民說:“玄齡等運籌帷幄,坐安社稷,論功行賞,固宜居叔父之先。叔父,國之至親,朕誠無所愛(吝惜),但不可以私恩濫與勛臣同賞耳!”這等於是一面說房玄齡等的功勞的確比你大,一面說咱們雖親卻不能以私廢公。“不可以私恩濫與勛臣同賞”,這話說得可謂擲地有聲,千載以下仍貫耳如雷。

李神通聽后有何表情,未見史書記載,是否口服心不服也不得而知。但這一番對話,效果奇佳,使爭功者不再相爭了,而靜待李世民之公道論功。史書如此記載:諸將相互議論“陛下至公,雖淮安王尚無所私,吾儕何敢不安其分”。這就是為上者大公無私,其下屬都很服氣,就都能各安其位、各守其分,把精力用在干事上。

然而,下屬諸將這麼想,但那些親戚、僚屬、身邊人未必這麼想。當時,秦王府的那些舊僚屬未能升官的,漸漸地就有不少怨言:“吾屬奉事左右,幾何年矣,今除官,返出前宮、齊府人之后。”他們的意思很明顯,這麼多年鞍前馬后的,現在拜官封爵,反而都在前太子、齊王僚屬的后面,這很不合情理嘛。

顯然,在親戚、僚屬、身邊人那裡,論事斷情的標准,隻在親疏。他們從來不去想自己的能力如何,功勞怎樣。也不去想治國理政的大事,是應該能者居之還是親者居之的問題。

李世民對這些人的論調予以了駁斥,同樣是擲地有聲。他說:“王者至公無私,故能服天下之心。朕與卿輩日所衣食,皆取諸民者也。故設官分職,以為民也,當擇賢才而用之,豈以新舊為先后哉!必也新而賢,舊而不肖,安可舍新而取舊乎!今不論其賢不肖而直言嗟怨,豈為政之體乎!”

這段文言並不難理解,用今天的視角來解讀一下就是,居上位者大公無私,才能讓眾人心服。我們這些領導干部吃的穿的都是取自百姓,百姓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我們設官定職都應是為百姓,理應擇賢才而用,決不可為私。哪能因為親疏而分彼此?如果與自己關系一般的很有賢能,與自己關系很鐵的很不成個樣子,怎麼能舍賢能的人而用無能的人呢?如果我們不去判斷所任用的官員是否賢能,只是在那嗚裡哇拉發議論、亂抱怨,這豈是為政之道?

漢武帝私其所愛

相形之下,漢武帝劉徹雖亦為雄主,但在處理公與私的問題上,就要遜色很多。比如,他進入晚年,開始用官職來徇私。李夫人是他的寵妾,卻紅顏薄命,染疾臨終之際,托武帝照顧她兄弟,漢武帝還就真敢拿官職作交易。

李廣利唯一的資本就是李夫人哥哥這個身份。就這個資本,漢武帝居然敢用將軍要職用來交換。任命他為貳師將軍,征討大宛國,期待以此立功而封侯。三年兩征大宛,損失幾萬兵力,耗費全國財富,所得微乎其微,卻仍因“戰功卓著”而受封海西侯。后來,李廣利投降匈奴,被漢武帝滅了三族。再后來,李廣利本人亦為匈奴人所殺。

對此,司馬光批評道:“夫軍旅大事,國之安危、民之死生系焉。苟為不擇賢愚而授之,欲僥幸咫尺之功,藉以為名而私其所愛,不若無功而侯之為愈也”“武帝有見於封國,無見於置將”。

在司馬光看來,與其讓他通過建功而封侯,還不如直接封呢﹔漢武帝處理封國事務有見地,卻不擅長選擇將領。其實,這哪裡是“無見”,根本原因則是私心太甚,一心想滿足寵妾的遺願而已。因為自己喜歡某個人,就把他放在重要崗位,希望他建功立業,而不論其賢愚與否,這簡直就是自毀長城。如此以公徇私地玩下去,就很容易玩完。

(責編:任一林、謝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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