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 風情萬種——讀嚴陣詩集《中國夢》

《中國夢》：嚴陣著﹔大眾文藝出版社出版。

首發於人民日報的嚴陣詩配畫《中國夢》。

詩人嚴陣的詩歌創作已歷經60個春秋寒暑，從一開始便形成了優雅、柔美、靈動、飄逸的藝術風格和審美個性，他筆下的錦繡江南，是幾樹杏花、數抹遠山，鏡花水影﹔是綠波深處、草色濃處，煙村古城﹔是柳堤曉月、小樓東風﹔是曲岸垂柳三千裡，一江春水溶溶。他的許多意境優美、意韻悠長的短章如《採蓮曲》《杏花雨》《月下的練江》《琴泉》《桃花溪》《翡翠池》等，都以這種風格膾炙人口，他以對人文景觀的生動描繪，表現對祖國摯愛的深情。司空圖《詩品》把詩的風格分為24種，而清代學者姚鼐隻把風格分為剛陽和陰柔兩種，他把后者喻為“如升初日，如清風，如雲，如霞，如煙，如幽林曲澗﹔如淪，如漾，如珠玉之輝，如鴻鵠之鳴而入寥廓”。嚴陣的詩便是這樣，他拒絕泥實的描繪和概念化的解說，而把詩視為心靈的音樂和情緒的舞蹈。十年前他出版長篇抒情詩《含苞的太陽》，我曾以《陽光和月光譜寫的奏鳴曲》為題寫過評論，闡釋了他超拔類型化的藝術追求和這部長詩的美學意義。

最近，嚴陣的詩集新著《中國夢》出版，其中包括《中國夢》《春回大地》《綻放的中國》《微笑的中國》《和諧的中國》等11首詩和兩首長詩《天空》和《海》。這是他以往風格的延續，他寫樓台煙雨、千裡鶯啼、綠玉萬點、花光千重，他寫月光皎潔、雪原逶迤，可謂意蘊深邃，色彩絢麗。但較之以前更凝練、更空靈、更浪漫，更富有主觀色彩，更注意音樂性和形式美。他以春回大地象征一個偉大時代的來臨，“那是高原上的/馬蹄聲嗎/那是沙漠裡的/駝鈴聲嗎//那是天涯清晰可聞的/車輪聲嗎/那是海角越來越近的/船槳聲嗎”，好讓雷鋒和王進喜、張秉貴也與春天一起歸來，因為“年年歲歲，夢夢相牽”，那麼中國的喬布斯、比爾·蓋茨、尼爾·阿姆斯特朗也該來了，因為“風和日麗，天外青天”﹔那麼中國的米開朗基羅、帕瓦羅蒂、斯蒂芬·霍金也該來了，因為“雲柔雨軟，山外青山”。讓我們“奮筆疾書吧/此情丹丹/不管是楷書/還是狂草/行行都是/國之/脈搏/不論是大隸/還是小篆/字字皆是/天之/所遣/不論是抽象/還是具體/筆筆皆是/地之/所願”。因為“地醒/天開/誰也阻擋不了/時代的/到來”。這便是改革開放的精神本質。因此，自立自強的中國人，充滿了民族自豪感，我們面對世界發言：“盡管你說/你們千般富有/萬般尊貴/可是我們卻不能忘記/圓明園的雪/盧溝橋的霜/和天安門前/聳立的/豐碑//盡管你說/你們千種美麗/萬種嫵媚/可是我們卻不能忘記/杭州的梅花/蘇州的街道/和寒山寺深夜的/鐘聲的/韻味”。我們是如此的精神富有和文化富有，那麼美麗的中國夢一定會實現。

嚴陣的詩充滿了理想主義精神和浪漫主義情調，他以美麗的譬喻，說和諧是高山流水，“涓涓相依/滴滴相隨/時進處處/貫通融匯”，和諧是滿園紅梅，“枝枝相靠/朵朵相偎/風姿綽約/如痴如醉”﹔“和諧是一雙手/拉著另一雙手/和諧是一顆心/貼著另一顆心”﹔“和諧是碧空萬裡/和片片白雲/和諧是滄海無邊/和千帆競進//和諧是春風輕拂/和金色的柳浪/和諧是出水芙蓉/和清水池塘”。就這樣，他運用大量的排比句式，大量的鋪陳手法，大量的對偶，回環往復，層層渲染，詞採絢麗，音韻和諧，從多側面表現了中國夢的願景。有感不足的是在空靈中略顯空泛，在鋪陳中略顯重復，假如能夠融入更深刻的思想內涵，更新鮮的意象符號，這卷時代風雲圖和愛國主義抒情詩就會更有質感。

兩部長詩《天空》和《海》，是以天空和大海為廣闊無垠、博大寬厚的象征，是抒情主體以歷史暫時性去面對永恆的哲學思考，“我永遠奔騰/但我卻永遠走不出/你的/平靜/你的甜甜的/澀澀的/蔚藍/你的甜甜的/澀澀的/荒冷”。遼闊的天空，仿佛沒有初始也沒有終結，沒有誕生也沒有死亡，你卻給大地以恩澤，給生命以滋養，“當我變得暗淡的時候/你的夜晚/便讓我/發光/當我光芒四射的時候/你又會掩蓋著/我的/輝煌”。他對天空的傾訴，是那樣的柔美而又愛意綿綿，他說“白楊蕭蕭/海岸線就在/我的/枕邊/你在海天相接處等我/等我駛過/等駛過/有著薰衣草香味的/夢的/小船//秋水默默無言/從你的綢緞上/流過遙遠/從蓮蓬裡剝出的/蓮籽裡/我看到你播下的/雷雨/繾綣”。當年郭小川因有《望星空》的暢想而受到批判，如今嚴陣比小川幸運，因為他置身於寬廣自由的時代，可以“寂然凝慮，思接千載﹔悄然動容，視通萬裡”。詩人無法解答大千世界的無窮奧秘，他卻引導我們心游萬仞，去思考時間與空間、暫時與永恆、有形與無形、具體與抽象、精神與物質是怎樣相互包容與變幻，他對大海說：“你永遠的寬柔/永遠的透明中/滋藏著/千種/澎湃/你能把所有的東西/顛覆/也能把所有的東西/承載”。從膨脹自我、漠視自然到敬畏自然，正表現出當代人理性的自覺。

這即嚴陣式的哲理思辨，嚴陣式的錦心繡口，嚴陣式的情思漫漫。

《 人民日報 》（ 2014年01月21日 24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