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界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演繹自然勝景，化育天地萬物，其神來之筆、造化之妙讓人嘆為觀止。那麼，市場經濟的發展演變能不能用進化的觀點來解釋呢？最近20年來影響越來越大的進化經濟學，為人們看待和分析社會經濟現象提供了一個新視角。

經濟學作為一門學科，始於17世紀古典經濟學的誕生。這個時期發達的力學背景，使古典經濟學將經典力學的研究方法和思維范式運用到自己的理論中來。直到今天，以新古典經濟學為代表的現代西方主流經濟學，其思維基礎仍然沒有脫離力學的窠臼——以供求雙方的力量均衡為理論基礎，以完全信息、完備理性為假定，從資源配置角度對經濟現象進行超歷史分析﹔注重研究市場的運作，而對市場自身如何發展並不涉及，從而排除了經濟行為中變化、創新的可能性。與新古典經濟學的靜態均衡分析不同，進化經濟學注重研究市場從非均衡到均衡的動態演變過程。在進化經濟學看來，人的理性是有限的，人所獲得的信息是不完備的﹔社會經濟秩序的進化是反復試錯的過程，無數偶發的組織形式和交易方式中那些符合經濟法則、從而能更有效地利用資源的方式得以生存下來﹔制度演化是一個歷史的、同生物進化類似的過程。

顯然，進化經濟學的蘊涵更為豐富，更符合經濟發展的現實，特別是對於發展中的市場經濟更有解釋力。那麼，用進化的觀點研究市場經濟的發展變化能帶給我們什麼現實啟示呢？

首先，應尊重市場，避免對市場運行的不當干預。在長期計劃經濟的慣性下，人們往往容易低估市場的擇優和調節能力，高估自己的智慧。特別是一些地方政府急於加快發展步伐，熱衷於經濟投資，頻繁代替市場決策，動輒施以管制。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這些越位行為，破壞了競爭擇優機制，壓抑了市場靈氣和活力，扼殺了創新精神，其危害遠甚於市場缺陷的影響。我們對市場應常懷尊重之意、敬畏之心。

其次，應反對市場泛化，積極完善公共政策。尊重市場，並不意味著一切活動都要由市場機制來調節。市場機制發揮作用是有邊界的。企圖用市場機制來調節一切，擴大市場機制的作用范圍，就是市場泛化。如果把市場交易機制引入社會公共領域，就如同外來有害生物入侵一樣，其后果將是災難性的。生物進化優勝劣汰，市場進化也並非沒有失敗者。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都在搞市場經濟，但到目前隻有少數取得了成功。在我國，人們也看到了市場泛化的影子。且不說行政權力進入市場導致的腐敗問題，最近為人們所詬病的“上學難、上學貴”，“看病難、看病貴”，也涉及這方面的問題。非義務教育和醫療機構需要引入競爭機制，但義務教育和基本醫療服務就應該由政府負主要責任，通過完善公共政策來解決，而不能靠市場調節。市場泛化是對市場經濟的誤解，是對市場取向改革的歪曲，最終會使市場進化發生方向性錯誤。我們應順應市場進化，但不能容忍市場泛化。

解決不尊重市場與市場泛化兩方面問題，克服政府與市場雙向不到位，關鍵在於轉變政府職能。在我國現實生活中，一方面是市場化程度不夠，一些本該由市場調節的還沒有交給市場，另一方面是存在市場泛化現象﹔一方面是政府熱衷於上項目、搞建設，另一方面是基本醫療服務、義務教育、社會保障等社會公共物品匱乏。目前，政府職能錯位、公共政策缺失，已經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健康發展產生了負面影響。在這個意義上，政府與市場不是互相替代的，而是互補的，政府職能到位甚至是市場機制發揮作用的一個基礎性條件。市場經濟的復雜性和生動性並不亞於有機界，生機勃勃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需要政府和市場各歸其位、各司其職，互補互動、砥礪創新。

（人民日報20060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