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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燕及其《女性人類學》

張首映

2011年02月23日08:57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新聞研究網

  寫書與吃茶相仿,有一個從飽食飽飲的物質需求、到細細品嘗的精神消遣的過程。但也不盡然。有人寫了一輩子,卻始終沒有自己的精神園地。有人隱去了飽食飽飲那個階段,論文一出手,就有值得細細品味的地方。禹燕的“雅典娜一號”《女性人類學》好像屬於后一種。不過,我更欣賞禹燕論女性而不一味鬧女權。

  人類大抵由男性和女性的交融組成。還有陰陽人之類,似乎不太普遍。人類文化大抵由男性文化與女性文化的對抗組成,偶有平心靜氣談論“一陰一陽之  謂道”或陰陽互補或剛柔兼濟的,仿佛不佔主流。因此,男性文化對女性是輕視的﹔女性文化勃興時則以對男性的沖撞和斗爭為特色,象《唐•吉訶德》所描繪的:“貓向老鼠,老鼠向繩,繩向棍子,於是騾夫打山差,山差打女人,女人打他,客店主人打她,大家打得如此活潑,中間不容一剎那的停頓。”(用周作人校過的譯文,見他寫的書評《魔俠傳》)女性文化要上升為女權文化,Chairman改成Chairwoman,這“權”是管治男性,這“主席”是向男性發號施令。在這兩種性別文化中,往往彌漫著專制主義和權力中心主義的不良風氣。

  禹燕這本《女性人類學》似乎不是這樣的。我認識禹燕有兩年多了,不曾從她口中聽到罵倒男性以自炫的話語。她很好強,但多在平等的民主的自身素質中顯示出她的思辯力量和詩一般的激情。《女性人類學》在處理女性人類與男性人類的平等關系中,表現出了民主氣息。也許與她的這種個人品格相關切。這本書雖也不乏“擺脫男性文化”之類的字句,但主要的還是把男性與女性放在人類公平正義和民主自由的格局中進行評估。它就既沒有從極權主義(totalit airanism)出發把男性作為十惡不赦的淫棍、劊子手、人類罪惡的制造者,也沒有把男性文化全部扔到廁所裡去,更沒有掩飾對女性、女性人類、女性文化、女性人類學崛起和騰飛的自信和自豪。它象一個自由女神雕像,卓然屹立而又為人類的民主空氣增添色彩,不給人一種沸沸揚揚的窮折騰的印象﹔象“東方學術文庫”的那個太極圖的庫徽一樣,陰陽平衡而不抑此揚彼。它使人品味出:男權專制主義是錯誤的,女性專制主義也是破壞民主的。這本書寫得有激情,有詩意,說理娓娓動聽,有東方女性的文化品格,而不失去西方哲學的思辯和西方女性追求的民主、平等、自由精神。因此,男性讀它不會反感,女性讀它更會增強自信心。

  有了這種基調,這本書談論女性文化就瀟洒自如了。我不贊成女權學說中的男性絕對制約女性的看法,絕對制約是一種監獄政治﹔也不同意女權學說中那種把男性踏上一隻腳,置之死地而后快,讓他永世不得翻身的觀點,這是破壞人類生態平衡的﹔而主張各盡所能,建構有特色的文化。禹燕以為,女性文化是一種生命文化、情感或審美文化是個體性文化,這三者落實在人格文化中,她說:“生命文化、情感文化、個體性文化,無論是哪一種文化特征都不僅僅只是女性文化所應該具有的特征,而且還是人類文化所必須具備的嶄新的性格。因此,女性文化的重建對於人格文化的重建具有其重要的意義。”這些說法雖不完全令人耳目一新,但確實抓住了女性文化的關鍵。男性也有談生命文化的,如狄爾泰﹔也有談情感文化的,如康德﹔也有談個體性文化的,如叔本華﹔但女性談生命、情感、個體卻別有洞天,如蘇珊•朗格的《情感與形式》、西蒙•波伏瓦的《第二性別》、簡•湯姆金斯的《感人的構思》(Sensational Designs)、伊•加利的《痛苦的肉體》(The boody in Pain)等,都是令人愛不釋手的著作,從不同側面把女性文化中的許多因素尤其是生命、情感、個體揭示出來並進行了深層思考,對人類文化中的人格文化建設起過作用。所以說,禹燕的這些說法不僅旨意透明,而且有根有據,不全是激情的飛揚和渲泄,使人覺得文化成份是男性和女性共有的,在有些方面女性的比重更大些,因而在人類共同體的文化中有建設女性文化的必要性、可能性和可行性。由於禹燕屬文學系出身,對哲學和美學及藝術邊緣學科素來喜好,所以,提出的這三種女性文化特色更多的有美學情趣,似乎這三者是以審美文化為中心的。審美文化大體上也以民主和自由為格調。

  禹燕這本處女作隻有十三萬多字,談的問題頗多。除導論、結語外,還有三大部分:女性存在之謎、女性歷史之謎、女性解放之謎。這是她構筑的女性人種學的基本框架。在這三部分的排列中,有一個女性從存在到被男性歷史異化和奴化再進入解放階段的過程。禹燕把這個過程分為三個階段:“在人類歷史的第一世紀,女性是歷史的主宰者﹔在人類歷史的第二世紀,男性是歷史的主宰者﹔而在人類歷史的第三世紀亦即未來世紀,歷史的主宰者則是‘人’,是消除了社會性別的男性和女性。”她的這種宏觀把握歷史的方法,我是贊成的。因為無論男性和女性,都是人,人隻有在民主和自由中才能真正成為人。禹燕沒有落入黑格爾式的正、反、合的框架中,沒有那種人類從女性主宰到被異化再到女性主宰的機械循環論的觀念,而是在人類發展沿革中對女性的過去、現在和未來進行合理的合目的闡釋。雖然論証顯得單薄些,史料也未必充足,但這是一本關於女性人類文化的哲學思考的書,史料原本是可以消沉在邏輯程式中的,因而在邏輯線索的演化方面仍具有一定的歷史感,而且對女性解放與人類解放結合起來指明未來的解放之路,是具有哲學人類學和文化人類學的基本品格的,即人類終究要以自己的意志和力量戰勝非人性非人類的一切魔鬼,走向民主和自由﹔男性和女性是先由民主后致自由的,民主是這兩者的基礎,自由是其升華﹔女性被男性奴化,本質上是人類自身破壞民主的表征,女性從男性和歷史社會文化中解放,以爭取民主為前提,再進而邁向自由的國度。小禹這本書之所以沒有學院氣,來得酒脫,恐怕與她對人類學的這一品格的認識和追求深有關系。

  小禹曾告訴我:她打算寫出“雅典娜二號或三號四號”。我知道以她的才氣和勤勉是可以寫出這些而且會寫得更多的。我真希望她在以后的寫作中,除加強知識的積累和技術的訓練外,在總體創新中繼續保持這本《女性人類學》中的平等、民主、自由的品格。

                                                   (原載《文藝學習》1989年1月)
(責編:朱書緣、趙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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